八方機械廠的大門上還掛著大鎖,門裏還有一道警方設置的警戒線。劉思遠從車後麵拿下來一個管鉗,三兩下就把鎖給夾斷了。


    推開門,兩人都直接無視了警方的警戒線,拉起布條走了進去。


    在小樓前站了站,馬成功徑直繞過小樓走到了後麵的廠房區域,果然又在中間的廠房門口看到了警察設置的另一道警戒線。


    進了廠房,隻見廠房兩邊是兩排鏽跡斑斑的車床,中間有兩把椅子一個桌子,其中一把椅子倒在地上,其餘全無。


    劉思遠跟在馬成功身後,邊走邊道:“馬哥,警察應該已經搜查過了,我問問情況。”說著便停住腳,拿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出去,然後笑道:“杜警官你好,我是思遠啊!有個事情打聽一下,就是昨天八方機械廠發生的事......”


    馬成功卻不說話,一直走到倒下的椅子旁,蹲下來盯著椅子仔細看了看。地上的腳印很雜亂,看不出什麽。椅子一旁還有一攤血跡,應該就是陳如玉所說的被林靜開槍打傷後留下的。


    站起身,馬成功又抬頭看了看廠房周圍,然後向廠房後麵走去,那裏有一扇向外開著的後門。


    走出後門,隻見前麵十幾米處就是圍牆,牆邊有大概兩米寬的綠化帶,一直延伸到右邊牆角。隻是在靠近遠處圍牆的地方,有一溜水泥蓋板。又順著蓋板看回來,卻見三座廠房後麵有一條排汙渠,順著廠房一直到自己的腳下。


    劉思遠走出後門,對站在門口不語的馬成功道:“警察沒什麽發現。”見馬成功盯著遠處的圍牆,他又道:“這廠子關了十幾年了。當初是因為違反了環保規定亂排汙,還把排汙渠偷偷挖到了人家三分廠的廢棄汙水池,環保局開了個天價罰單,所以老板就跑路了。”


    馬成功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出了大門,兩人上了車,開到拐彎處的時候,馬成功又讓劉思遠把車停下。


    下車又在那棵被撞凹進去一塊的大樹前站了站,馬成功回頭對劉思遠道:“進去看看。”說著便邁步走了進去。


    劉思遠隻好跟了上去。


    這是一片人工林,樹木之間明顯是規劃好的行距,但這裏明顯疏於打理,以至於地上長滿了雜草,還雜亂地生長著一些小型灌木。


    前行了幾十米,馬成功忽然站住腳,盯著地上不說話。跟在後麵的劉思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一棵大樹旁的灌木明顯有被折斷的痕跡。


    “這......”


    劉思遠愣了愣神,他大概明白了馬成功非要進這片樹林的原因了,他是懷疑林靜和郝婷婷並沒有被帶走,而是被就地隱藏了起來。


    又向前走了幾十米,馬成功忽然站住腳,問道:“有煙沒有?”


    劉思遠摸出煙遞給馬成功,又拿出打火機給他點燃,卻驚訝地發現馬成功拿煙的手在微微顫抖。


    “馬哥,你是怕......”劉思遠沒有說下去。從到了這兒馬成功就一直沒怎麽開口,這會手又抖的這麽明顯,顯然是怕林靜已經遇害。


    這種事電視上演的很多。罪犯作案之後將受害人就地掩埋,然後製造出一連串的假象,最後非要等被抓住才會交代出埋在哪兒,但那時候往往已經過去了十幾二十年了。


    抽完煙,馬成功將煙頭在地上踩滅,然後抬起頭看了看前麵,道:“回去。”便又掉頭向回走去。


    上了車,馬成功拿出手機來看了看地圖,道:“河邊有個涼亭,就在到三分廠的路上。”


    劉思遠想了想,道:“那邊我沒去過,但三分廠那邊以前住了好幾千人,河邊應該也是整飭過的。你知道以前長征機械廠很紅火,現在雖然沒落了,但至少也還有一兩千人還住在那邊,周圍的農民也經常去賣菜什麽的。”


    跟著導航到了河邊,兩人在河堤邊下了車,卻沒看到涼亭的影子。劉思遠正想說可能在河堤上,馬成功的電話便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楊振川打來的。


    接通電話,卻聽楊振川簡潔地道:“江阿姨收到林靜發來的一段視頻,我發給你了。”


    馬成功急忙打開微信,果然看到一段視頻。


    點開視頻,隻見郝婷婷抱著林靜靠在一麵黑色的牆壁上,林靜的脖子上還夾著幾塊木板,用繩子纏了起來。畫外音是一段女音:“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緊接著林靜笑道:“馬成功被通緝呢!怎麽可能那麽笨還用以前的電話?”緊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道:“陳老師,馬成功被通緝呢!肯定不會用以前的電話了。”


    ......


    看完視頻,馬成功沉默了幾秒鍾,轉身道:“回去。”


    劉思遠愣神道:“回哪兒去?”


    馬成功邊上車邊道:“回撞車那裏。”


    到了八方機械廠外撞車那裏,馬成功跳下車,對劉思遠道:“有沒有槍?”


    劉思遠一怔,道:“馬哥,你知道我一向是守法公民......”


    馬成功掉頭便往樹林裏走,劉思遠猛然醒悟,馬成功現在不是通緝犯嗎?連忙喊道:“馬哥,有十字弩。”


    說著跑到車後,拉開後備箱,從墊子底下取出兩個布袋,想了想,又把棒球棍提在手上,小跑著追上了馬成功。


    馬成功接過十字弩,邊走邊將弩機和弓弦接好,又將小布袋裏的弩箭拿出來看了看,將十字弩和弩箭背在身上,對劉思遠道:“一會如果找到地方,你先藏好,然後打電話報警,就說已經找到昨天被抓的那個女警了。”


    劉思遠一愣,道:“馬哥,你知道他們在哪兒了?”


    馬成功難得地笑了笑,道:“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應該就在八方機械廠偷偷排汙的那個汙水池下麵。”


    馬成功笑,是因為得知了林靜沒事。她還能一眼看出周博洋並沒有撥打自己的電話,而是在偷摸著錄像。而正是這段視頻,讓馬成功知道了他們所在的地方。


    得虧林靜那部“遙遙領先”手機的良好攝錄功能。視頻裏林靜所在的地方,明顯就是一個廢棄的汙水池,那牆壁上黑色分層脫落的東西,馬成功很熟悉,畢竟他是化工機械專業畢業的,大一大二的公共課他可是認真上了的。


    那玩意兒叫五油三布環氧樹脂,是汙水池必須要做的防腐措施。還有那間雜期間的黃褐色痕跡,明顯就是幹涸的機油和潤滑油留下的。那麽生活汙水池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機油呢?剛才劉思遠不是說了嗎?八方機械廠的老板把排汙渠挖到了人家三分廠的廢棄汙水池裏,這才把廠子搞垮了。


    至於為什麽林靜和郝婷婷會被關在那裏,馬成功用腳指頭都能想到陳泰山的想法。首先是八方機械廠周圍人跡罕至,除了警方大概率就沒什麽人來。再一個就是,他們這夥人是在逃命,露麵的地方越少,危險也就越少,這就叫風險防控。更不用說陳泰山那隨時都一副老神在在勝券在握的模樣,明顯就是馬成功喜歡的那種“布局”愛好者,這種人往往膽子大能力強,做事不追求穩妥,講究的就是個“出奇製勝”。


    又向前兩三百米,便能看到前方大概三四十米開外有一片開闊地,右側不遠處還能看到八方機械廠那三座廠房的頂部。


    馬成功停住腳,站在一棵樹後仔細打量了一下。


    開闊地上方有一處用圍牆圍起來的建築,包括一座小樓,一個水塔和幾個彩鋼瓦的棚子。小樓已經很破敗,外牆還有很多黑色的洞,那應該是瓷磚自然掉落形成的。彩鋼瓦也變了顏色,有幾處邊角斷裂了開來,像是掛在屋頂上一樣。圍牆更是破損嚴重,向著馬成功這邊還有一塊橢圓形的大洞。


    劉思遠跟了上來,站在另一棵樹後,探頭看了看,對馬成功道:“馬哥,應該是這裏了。”


    馬成功點了點頭,又探出頭去看了看,卻沒有看到人。他向小樓望去,卻見這個方向隻看得到小樓的側麵,正麵應該有個前廊,就是不知道前廊上有沒有人。


    “你留在這裏,我繞到側麵去。”馬成功交代了一聲,從側麵繞了過去。


    看著馬成功的身影消失在樹林後,劉思遠又趕緊轉頭看著圍牆方向。誰知就在這一瞬間,他猛然看到一個人影從圍牆的豁口處晃過,那人的肩膀上還背著一個長條形的物體,應該是一條長槍。


    劉思遠趕緊俯下身子,小跑著向馬成功消失的方向而去。


    這邊馬成功繞到了小樓後方,果然這個位置到小樓的距離隻有不到十米,而且這邊的圍牆垮塌的更加嚴重,有一段七八米的圍牆甚至整體倒在了地上。


    從樹後閃出身影,馬成功俯下身子小跑到小樓後的圍牆邊,探頭從窗戶後麵向裏麵張望了一下,卻見裏麵並沒有人。


    又沿著圍牆邊走到小樓側麵,有說話聲傳來,馬成功停住腳,蹲下身子仔細聆聽。


    隻聽一個人道:“樓上的人怎麽還沒起來?要不要去看看?”


    另一人道:“陳老師說了,咱在這兒留守就行,不用管他們。咱隻是被臨時征用的,別節外生枝。”


    前麵那人又道:“這地方鬼都沒有一隻,有什麽好守的?地牢裏那三個不也都捆上了嗎?怕什麽?”


    另一人又道:“你中午不是吃了兩盒飯嗎?又餓了?還有,你拿酒幹嘛?那是給轎夫準備的。”


    前麵那人笑道:“我也想喝酒啊!憑什麽他們就能喝酒,喝完還能睡大覺,咱就隻能值班警戒?”


    另一人也笑了起來,道:“你知足吧!說好了晚上換班。再說大家不是都一樣,那幾個轎夫還得下苦力呢!”


    前麵那人又道:“就嚐一小口,他們發現不了。噯你說這陳老師到底什麽來路啊?連丹拓老大都對他那麽尊敬?”


    另一人道:“誰知道呢?反正人家帶我們逃出來了,你難道也想死在那大山裏?”


    前麵那人接著道:“的確是。隻是他那手段,嘖嘖嘖!來,先整兩口。”


    另一人笑道:“都是幹的刀頭舔血的勾當,你難道想當聖母?如果不把那些緬甸人全幹掉,咱能出來嗎?”


    馬成功聽的一頭霧水,難道那個陳泰山跟這幫人不是一夥的?這幫人說的又並不是緬甸話,而是偏雲南那邊的方言,聽他們的言談,他們也不是緬甸人。


    將背後的十字弩取下來拿在手上,馬成功正準備出去,卻聽外麵忽然一聲驚呼:“哎喲,這酒有問題。”


    馬成功猛地站起身衝了出去,卻見小樓前的台階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已經口吐白沫癱軟在台階上,另一人也捂著肚子似在嘔吐。就在兩人身旁,放著兩支卡賓槍。


    猛然看到馬成功衝出來,他似乎一驚,伸手就要去拿槍,不料馬成功已經第一時間射出了手裏的弩箭。


    “當!”


    弩箭正好插在他的手上。


    但其實此時射不射他已經無足輕重了,因為在拿槍的那一瞬間,他腦袋一偏,已經跟另一個人一樣,癱倒在了台階上,一邊還放著兩瓶傾倒的白酒瓶子。


    馬成功上前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看了看另一人,發現兩人都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撿起旁邊的卡賓槍,馬成功上了二樓,隻見四個房間裏都有人,全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死的不能再死了。一旁的地上滿是用來裝飯和菜的白色塑料飯盒。


    數了數,一共有十九個,加上下麵的兩個,就是二十一個人。


    馬成功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那天在子母穀的人一共有二十七個,除了陳泰山、丹拓、自己和周博洋,還有不在死人裏的兩個轎夫,其餘的全部都死在這裏了。


    正在此時,劉思遠衝了進來,看到台階上的兩個死人,當即驚訝地張大了嘴。


    馬成功下了樓,將槍扔在一邊,走到圍牆邊提起格柵,探頭向裏麵一看,果然看到躺在汙水池裏一動不動的郝婷婷和林靜,還有被綁住手腳,嘴裏還塞了一根毛巾的周博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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