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憂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書房的,直到坐上回華京的馬車,他還有些心不在焉。


    薛執宜瞧出了他的不對勁,怕不是方才沈馳言說了什麽。


    馬車在驛站歇腳後重新出發,薛執宜打算與霍無憂同車而坐,好將此事問個清楚。


    可薑緒深覺不妥,且不說霍無憂這人在他看來很是不靠譜,就算是為自己小妹的名聲考慮,也不好讓二人孤男寡女地共處。


    薛執宜心裏裝著事,如坐針氈,便同薑緒道:“阿兄,你就讓我與臨安侯同乘吧,我與他分開便覺得心裏空得慌。”


    薑緒險些沒站穩:“……隻是途中分開也不成嗎?”


    薛執宜一本正經回答:“一刻也不成。”


    “……”


    薑緒沉默,眼睜睜看著薛執宜上了霍無憂的車。


    ……


    車隊東去,霍無憂也在車上將沈馳言所言複述給了她。


    薛執宜道:“可是沈將軍扣下了矯詔,趙煦卻也還是動手害了霍家兩位將軍?”


    霍無憂頷首:“正是,所以趙煦並非是被矯詔誤導的,而是他本身就有加害霍家的心。”


    薛執宜深以為然:“那麽這矯詔,或許隻是為了把戲做全罷了,有了矯詔,他們就可以暫時震懾住霍家軍,讓他們不敢冒著誅九族的風險抗旨,隻能束手就擒,隻不過後來,矯詔被沈將軍截下了,或許就是因此,才給那次計劃留下了漏洞。”


    “大抵就是如此吧。”攥著那矯詔,霍無憂道:“至少現在,如果可以證明這矯詔出自趙煦或珹王之手,那麽此物,便是無可抵賴的罪證。”


    想了想,薛執宜道:“沈將軍可有說過他為何要扣下此物?”


    “嗯。”霍無憂將聖旨折好,卷作一團:“起初他出手相助,是不願大雍在戰況危急之際,因內鬥而自毀,後來霍家出事,他不想被幕後主使盯上,出於自保,便瞞下了這個秘密,且霍家當時一盤散沙,我從前名聲又不好,瞧著也不像是能扛得住這種事的人,思來想去,未免再出亂子,便也沒有將此事告知霍家。”


    他收好聖旨,神色有些疲倦:“如今大約是覺得我比從前像那麽回事了吧,也希望我能在華京對沈清葳多加照拂,便讓我知曉了這件事。”


    ……


    半個多月的奔波,車隊在京郊的驛站最後一次停駐歇腳。


    趁著給馬換蹄釘的空檔,薛執宜尋了桌椅坐下,要了盞茶潤潤嗓子。


    沈清棠卻神神秘秘跑到她身邊:“我瞧見臨安侯被你阿兄叫去說話了,你要不要去聽聽?”


    沈清棠是為數不多知曉薛執宜身世的人,此刻莫名有些興奮:“你就不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談論什麽與你有關的事情嗎?”


    沒等薛執宜回答,她便拽著薛執宜起身:“走嘛走嘛,再不聽他們都要說完了。”


    於是乎,薛執宜被沈清棠拽著,二人躲到了一棵大樹後,就見不遠處,麵如菜色的薑緒正與霍無憂說著話。


    “按理說,阿婉離家多年,我未能盡兄長之責,她如今的事情,我是不該插手的,但是……”


    薑緒欲言又止:“但是她既然喜歡你,有些事情,我還是有責任與你說清楚的。”


    薛執宜豎著耳朵聽得認真,身旁,沈清棠晃了晃她:“說你呢說你呢!”


    見與自己有關,薛執宜便也暫時拋卻了聽壁角的心虛,聽得愈發仔細。


    隻見薑緒咳了咳:“你……可有想過娶她,給她一個正經名分?”


    霍無憂一怔,笑得有些扭捏:“薑兄這話說得……你怕是有所不知,分明是我三求四告地求她給我一個正經名分。”


    一旁,薛執宜瞪大了眼:她什麽時候……


    但轉念一想,嗯,似乎霍無憂也沒說錯。


    此刻,薑緒的神色分明有些破碎,卻還是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嚴肅道:“既然如此,有些事,我需與臨安侯明一明,若是臨安侯未能應下,我定拚死阻攔你們二人。”


    霍無憂雖不知道他能有什麽法子拚死阻攔,但還是道:“薑兄請講。”


    “第一,明媒正娶。”


    “必然。”


    “第二,華京中人多勢利,我雖比不得積富百年的名門大族,卻仍想盡力予她體麵,我希望,她可以先恢複身份,後以官眷的身份出嫁,而非一個出身不明的罪臣養女。”


    想了想,霍無憂點頭:“應當的。”


    “最後一條。”薑緒鄭重其事看著霍無憂:“我要你發誓,將來不能待任何妾室好過待她。”


    聞言,霍無憂嗤地笑出聲來:“薑兄,我們家就沒這個傳統。”


    薑緒當即變了臉色,一副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架勢。


    卻見霍無憂以手指天:“我霍無憂發誓,待娶阿婉為妻後,定一心一意,不納二色,永不相負,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在薑緒驚愕的目光中,霍無憂一笑:“如此可行?”


    薛執宜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少年人的身形頎長,肩頭帶著讓人心安的可靠之感,一身紅衣在此刻耀眼得有些刺目。


    耳畔,沈清棠不知在興奮什麽,又拽著薛執宜一陣搖搖晃晃:“你聽到了嗎?執宜,你怎麽還不哭?連我都要動容了……”


    壓下嘴角難以克製的笑意,薛執宜拽著意猶未盡的沈清棠離開:“哭什麽?聽完了就走吧,別被發現了。”


    她可不想聽壁角的時候被霍無憂抓個現行。


    話雖如此,但她的腳步卻比平日輕快了不少。


    ……


    回到皇宮,薛執宜換上了建章宮禦侍的衣裳。


    拜見太後的時候,她還沒膽量讓太後知曉他們二人如今的關係,從頭到尾,她和霍無憂連一個眼神交流都不曾有,匆匆說完,她便告了退,隻留他們祖孫二人說話了。


    薛執宜去見了柴月,柴月仍是如從前一般,對她多有關照。


    “聽聞此去十分驚險,你可有受傷?”


    薛執宜隻搖搖頭:“我沒事,阿姐。”


    聽到她的稱呼,柴月怔了很久才緩過神來,或許是常年在宮中的曆練,讓她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因此她並未表現得過於激動,隻是顫抖的手出賣了她心中的洶湧。


    “你……都知道了?”


    薛執宜心中不免感慨,聽薑緒說,阿姐從前的性子跟阿娘很像,這些年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頭,竟讓她連性情都變了。


    她當初是頂替了柴家女的身份入宮的,這本是死罪,要恢複原本身份的難度比薛執宜還要大許多。


    幸好她如今已是宮中人,宮中當差的亦不乏罪臣之後,她即便繼續使用柴家女的身份,也不會因此受柴家牽連。


    至於薛執宜的身份,要想恢複,最好還是另尋時機,在人前,她們仍需小心隱瞞彼此的關係。


    ……


    話說霍無憂和太後這廂。


    按照他和薛執宜這一路商議的結果,他們並未將柴月的身份對太後瞞而不報,這十多年來柴月一向忠心耿耿,太後並不會因為此事而追責她,但即便如此,她也仍是欺瞞了太後這許多年,接下來是讓她繼續留在建章宮,還是安排去別處當差,這個問題的答案便交由太後定奪。


    但畢竟心腹難得,稍作斟酌,太後還是選擇將柴月繼續留在身邊。


    隻不過薛執宜不知道的是,霍無憂還同太後說了另一件事。


    “外祖母,我要娶執宜。”


    雖早有準備,太後還是被茶水嗆了口:“……都說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他道:“此事若要辦成,有朝一日,還需外祖母從旁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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