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薛執宜再次提醒。


    她拿著布,將霍無憂的傷口包好,又繞到身前,最後才在腰間打了個結。


    這麽一套動作下來,他早已經是心猿意馬。


    他回過頭看薛執宜的時候,眼神有些躲閃,甚至還帶著幾分朦朧的……清澈。


    薛執宜心道:不是吧,又害羞了?


    這讓她起了幾分報複的心思,她抬手,學著霍無憂平日的模樣,用手指敲了下他的腦袋:“發什麽呆呢?”


    回過神來,霍無憂輕嗤了一聲,後知後覺碰了碰自己的額頭,像是剛想起來自己脖子上支著個腦袋一般。


    薛執宜得了意,卻在想,霍無憂敲過她那麽多回,自己就算再多敲兩下也不過分。


    於是乎,她抬手便打算再次作案,可驟然——


    霍無憂猝不及防捉住了她的手。


    手背上傳來的溫熱,讓她一瞬失神。


    隻見霍無憂正一瞬不瞬盯著她,那雙眼睛,一改方才的清澈,竟帶著讓人心頭發顫的掠奪。


    他衣不蔽體,線條分明的身體帶著血腥味。


    薛執宜飛快眨了幾下眼,才將自己的視線挪開,卻沒忍住咽了咽……


    那捉著她的手緩緩收緊,似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意味。


    薛執宜隻覺自己分明少穿了件衣裳,身上卻莫名燥熱,但又絲毫不抗拒與他的接觸。


    隨著霍無憂的身體逐漸靠近,她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卻沒想到,霍無憂卻是忽然難以克製地笑了起來。


    薛執宜一睜眼,隻見他另一隻手,繞到了她的身後,將自己的衣裳拿了起來。


    他嬉皮笑臉著:“我拿衣服。”


    薛執宜隻覺自己的腦袋轟的一聲……她的手攥緊了,此時此刻,她當真想將這人按進水裏!


    一把甩開他的手,狠狠推了他的肩一把。


    霍無憂卻嘶了聲:“我的傷……”


    意識到自己因為一時生氣失了輕重,薛執宜有些緊張:“怎麽了?”


    他隻皺著眉,似十分痛苦的模樣:“我的傷……”


    忽而話鋒一轉:“沒被碰到。”


    “霍無憂!”


    心緒這般跌宕起伏一番,薛執宜再沒忍住脾氣,吼了出來。


    霍無憂卻是心情不錯,慢悠悠穿著衣服。


    薛執宜撇開臉,沒再瞧他,隻憋著股氣,看著起起伏伏的水麵,不語。


    穿好了衣裳,霍無憂又湊過來:“執宜。”


    薛執宜沒搭理他。


    可霍無憂卻忽然問道:“你現在,是不是也有點喜歡上我了?”


    這個問題,問得薛執宜心頭忽地泛起一陣綿軟,她不自覺收緊了手指,卻仍是不睬他。


    霍無憂卻仍沒皮沒臉著追問:“你方才明明擔心我,關心我,甚至還饞我的身子。”


    喜不喜歡另說,薛執宜想給他一拳的心倒是真真切切的。


    沒得到回答的霍無憂仍不死不休:“你若是心悅我,咱們就是兩情相悅,可謂天上一對,地下一雙。”


    “如若不然。”他聲音裏突然帶了些委屈:“我的身子都被你看光了,你若是不要我,你我就成了負心人和棄夫。”


    薛執宜抱膝,望著水麵,眼神麻木,她閉眼,歎了個想投江的氣。


    天殺的,為什麽這裏是條船,她想走都走不了?


    要不現在趁他受傷打一頓,然後遊走好了,反正她會鳧水。


    “怎這般陰雲密布的?”霍無憂忽問了句。


    薛執宜心道:她這般沒暴跳如雷就已經很克製了。


    卻聽霍無憂道:“不是說你,你看天。”


    薛執宜這次睜眼,抬頭看去,隻見方才晴好的天已然陰雲密布,悶悶的,似要下雨了。


    他們這破船,也不知道能抵擋多久。


    這船不知是被誰遺忘在那多久了的,早已經殘破失修,那船蓬破爛不堪,若是真下起大雨,隻怕要塌得不成體統。


    還真是船漏偏逢連夜雨啊……


    傍晚時分,雨還是落了下來,盡管他們在發現天色變了以後,已經有意將船蓬修補一番了。


    可春末的驚雷後,便是一場暴雨。


    大約他們從未有過這般狼狽不堪的境遇,大雨落下來時,船蓬雖阻隔了部分風雨,但雨水還是順著縫隙吧嗒吧嗒往裏滴。


    這風雨竟比北狄殺手還要難纏些。


    薛執宜本就撕了件衣服給霍無憂包紮,此刻頭發和衣裳都濕了,更是覺得寒意刺骨,不由得瑟縮著,暗自祈禱雨能快些停下。


    忽而,一件帶著體溫的衣袍不由分說落在她身上。


    她一愣,隻見霍無憂隻看著外頭的雨勢,道:“先穿著吧。”


    說罷,又朝她一笑:“不必太謝謝我。”


    薛執宜卻明白,自己的狀態比霍無憂要好太多,至少她今日沒有受傷流血,她更知道流了血會更讓人覺得身上寒冷。


    她把衣服丟回他身上:“不必了,我還死不了。”


    “我也死不了,我又不冷,還覺得悶熱得慌。”霍無憂說著,又把衣裳丟了回來。


    “怎麽會熱?”薛執宜反問他。


    可再仔細一瞧,隻見雨天昏暗的光下,霍無憂竟比方才更蒼白了。


    她心道不好,也不顧霍無憂方才氣她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額和臉。


    霍無憂嘴卻是沒聽:“都說了別亂摸,咱們孤男寡女的,這樣不好。”


    薛執宜卻想給他一巴掌:“不好什麽不好?你發熱了知道嗎!”


    “是嗎?”


    他也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不熱啊。”


    薛執宜卻是不由分說地扳過他的身子,要看他的傷口。


    隻見脫下了外袍的霍無憂,中衣也有些被雨水浸濕了,隔著中衣,猶可以瞧見那傷口滲出的血水,已然浸透了紗布和中衣。


    又是傷口沾水,又是身體發熱……這就麻煩了。


    霍無憂需要大夫給他治療,否則這般一直飄在潮濕寒冷的河水上,是真的可能出人命的……


    霍無憂還在嘴硬著:“我沒事。”


    可他一轉過身,就見薛執宜憂心忡忡到有些發懵的眼神。


    “我真的沒事,不信你再摸摸?”他說著,就要拿起薛執宜的手摸自己的額頭。


    可話音剛落,他的那雙眼就有一瞬失焦,旋即,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昏厥過去。


    他栽倒在了薛執宜肩上,讓她的心頭一緊。


    “霍無憂……霍無憂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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