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北狄人都被霍無憂殺得差不多了,眼看著最後一個被他捅進河水中,他腳尖一點,跳上了岸邊。


    站在岸邊的霍無憂,看著此刻正用船槳敲紅了眼的薛執宜,他乏累地支著腰,把沾了血的手在衣擺上擦擦,才伸手朝她一笑:“來吧。”


    薛執宜愣愣:“沒事了?”


    “有驚無險,沒事了。”他笑道。


    薛執宜這才心有餘悸地扔下船槳。


    這種事情對她這樣半點身手都沒有的人來說太驚險,若是讓她設局弄死那幾個殺手,她能讓他們全家墳頭林立,可偏偏為什麽是這般正麵交鋒?


    幸好,總算沒事了。


    她正要將自己的手放在霍無憂的手心上,卻忽地見他眉頭一蹙,悶哼了一聲……


    薛執宜怔住,沒來得及反應之際,就見霍無憂這般直挺挺朝她倒下來。


    “霍無憂!”她驚叫一聲,下意識地伸手試圖接住他。


    但這麽個栽倒下來的大活人,實在太沉了,她沒站穩,就被霍無憂沉沉壓在身下。


    這時候,她才看見,霍無憂身後,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殺手,不知何時竟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惡狠狠看著他們,他手裏拿著的劍,正吧嗒吧嗒滴著血……


    薛執宜懵了一瞬,眼見那人舉劍就要補刀,她又被壓著無法動彈。


    這一劍捅下來,她和霍無憂能命喪於此!


    不行……她還沒活夠,霍無憂也不許死!


    千鈞一發之際,她瞥見身邊,那拴在船舷上的麻繩。


    薛執宜抬手一拉——


    隻見那麻繩鬆了,船隨著河水晃了一下,慢慢離開了岸邊。


    那身受重傷的北狄人大約是用不了輕功了,還想試圖殺他們,卻是一腳栽進了水裏,他還想遊過來,幸而傷勢實在太重,無能為力。


    薛執宜心跳得飛快……


    她這會兒才有心力查看霍無憂。


    “霍無憂……你怎麽樣了?”


    可壓在她身上的人悶哼著,仍道:“我……沒事。”


    忽地,薛執宜的手心一片濕熱……


    她恍然拿起覆在霍無憂背上的手一瞧,卻見手上是大片黏膩的鮮血!


    怎麽可能沒事!


    她掙紮著起身,讓自己從霍無憂的身體下掙出來。


    薛執宜這才看清他的後背,隻見他那身紅衣破了,被劃了長長一道,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你受傷了……”薛執宜的眼瞳顫著,喉間似被什麽哽住,發緊得難受。


    可他仍道:“我沒事,扶我起來吧。”


    薛執宜心神稍定,攙扶著他坐起身子。


    隻見霍無憂已然麵色蒼白,說話時的氣息也弱了很多。


    可他卻是笑了聲,看著薛執宜,道:“這麽擔心我啊?”


    見他還有心思說笑,薛執宜一時有些生氣:“你閉嘴,我帶你去包紮。”


    “怎麽去?”霍無憂反問她。


    薛執宜愣了愣,她看向周遭,隻見小船不知何時竟漂到了河中央,正隨波逐流著順流而下,而方才那隻發揮神通的船槳也已然不知所蹤。


    河水下遊開闊,離岸邊很遠,且愈到下遊,就愈是遠離華京的鬧市,人也愈發少。


    要等人發現他們不知還要多久,要等發現他們的人把他們救上岸,又不知要多久。


    可傷口不包紮不行,流太多血會死人的。


    看著霍無憂,她神色愈發凝肅。


    似做了什麽決定,她一咬牙,竟上前徒手扒了霍無憂的腰帶。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霍無憂一驚,急促咳嗽起來,試圖阻止:“你……做什麽!”


    “閉嘴。”薛執宜再次命令:“讓我給你包紮。”


    卻見霍無憂蒼白的臉瞬間紅了:“你……”


    薛執宜也不知道這個平素沒皮沒臉的人此刻害羞個什麽勁兒,不由分說便扒開了他的衣襟。


    他的整個上身就這般袒露出來。


    他瞧著清瘦,但衣裳之下的身體卻有這恰到好處的肌肉起伏,線條分明,如他的字一般,蒼勁有力。


    薛執宜收回視線,也不顧此刻他的耳朵紅得要滴血,薛執宜便兀自繞到他身後查看傷口。


    隻見那刀疤可謂觸目驚心,但幸好,或許是那個北狄人太虛弱了,傷不算深,不必縫合。


    脫完了霍無憂,薛執宜又開始脫自己的衣裳,教得霍無憂又一聲驚叫:“你別亂來!”


    “誰要亂來?!”


    薛執宜是真想罵他:“這裏沒有紗布,隻能用我的衣裳先湊合,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算了。”


    霍無憂這才閉了嘴。


    薛執宜將自己最外頭那件褙子撕下一塊,沾了河水,以替他清洗傷口。


    冰冷的河水和溫熱的手指在他的背上遊移,霍無憂托著腮,也不說話,不知在想什麽,他的手指不自覺蜷起,薛執宜的每個觸碰,都像是屋簷下滴滴答答落在水窪上的水滴,讓他的心跳也隨之泛起漣漪。


    薛執宜仔細擦著,卻見傷口周圍,還有些舊疤痕,泛著淡淡的藍。


    她用指尖輕碰了碰,忽而,瞧見了自己虎口處的藍色傷疤,那些傷,與她手上的一模一樣。


    想起來了,是去年長青園,霍無憂以身護她留下的。


    正失神間,霍無憂突然沒好氣提醒了句:“別趁機亂摸。”


    薛執宜一晃神,隻覺臉上一熱,她擦傷口的手少了些許溫柔,將霍無憂疼得嗷嗷叫了幾聲。


    薛執宜卻還惡人先告狀道:“別亂動。”


    霍無憂不動了,但嘴卻沒停下來:“你可真是的,在宮裏的時候對我太客氣,現在好了,眼見周圍沒旁人瞧見,便對我半點不客氣起來。”


    說著,還哼了聲:“見風使舵。”


    薛執宜手裏的動作沒停,隻道:“咱們現在可沒有見風使舵的機會,就隻能委屈臨安侯同我一塊隨波逐流了。”


    看著緩緩移動的河岸,霍無憂托著腮:“你說,咱們會這樣一路漂到哪裏去?”


    “不知。”薛執宜緩緩一歎:“興許船被什麽東西絆住才會停下來吧。”


    霍無憂發著呆,身後,傳來了薛執宜撕布的嘩啦聲。


    忽地,他的身體被一陣暖意籠罩。


    他眼瞳一顫……


    隻見薛執宜忽從身後擁住了他的尚且赤裸的身體。


    一時間,他隻覺腦袋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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