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葛元徽刀劍般的眼神,傅容心心虛:“不是……葛小姐,我……”


    想了想,她道:“是我見其中一個竹簽上有瘢痕,便重新做了一支。”


    說話間,葛元徽的女使從桌底下找到了另一個寫著葛元徽和趙蓮名字的竹簽:“小姐,這支找到了。”


    傅容心這才鬆了口氣。


    雖如此,但葛元徽已經認定是傅容心做的手腳了,可恨她今日辛苦一場,倒給薛執宜做了嫁衣裳!


    她早晚得找機會收拾傅容心!


    對於這件事,葛元徽若是糾結於此,隻會顯得她太過在意,便隻能忍下這口氣。


    霍無憂的角度,薛執宜的小動作一覽無餘。


    他眨了眨眼:此女當真是壞透了……簡直和他不相上下。


    幾人在長青園的時候已然鬧得十分不愉快,此刻自然也是客套幾句後,就各自離開了。


    ……


    霍無憂回到自己的帷帳中,臉上仍是懨懨的。


    早知道就不去玩什麽捶丸了,平白被攪得心煩意亂。


    見他如此,隋雲朗問他:“你怎麽這副德行?”


    霍無憂坐下來,拿起桌上的茶一飲而盡:“我怎麽了?”


    隋雲朗看著他,一臉鄙視:“你太沒風度了。”


    他倒也不惱,隻托腮等隋雲朗說完。


    隋雲朗道:“你們方才捶丸的時候,我就在邊上瞧著,你沒過多久要行冠禮了,居然還幹得出這種戲耍姑娘家的缺德事,那趙蓮惹你了?”


    “沒惹。”他道。


    “那你沒事找事,是為什麽?”


    霍無憂沒什麽興致和他打趣,隻幽幽一歎:“因為我缺德。”


    隋雲朗啞然。


    ……


    這廂捶丸結束,沒過多久,策論便也開始了。


    雖說不少人是趁著春集,來這風景別致的鳳鳴山透透氣,但於春集而言,最有意思的到底是策論。


    上百位士人在策論中高談闊論,各抒己見,卻又針鋒相對,的確是十分難得。


    策論之地於山坳中,以山間的一座觀山亭為中心,在觀山亭外,擺滿了為士人們準備的桌椅。


    再外圍,地勢略高,以彩旗和帷幔與士人們相隔,安排了眾多觀戰的席坐。


    薛執宜留了素月在帷帳裏看家,隻帶了秋雲前來。


    此處熱鬧,她們到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她們忙挑了視野好的位置坐下。


    卻沒想到,傅容心也坐到了她們邊上。


    此時座位已經被占得差不多了,傅容心要坐在這,薛執宜也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語。


    策論正式開始前,大雍最有名的曲藝班會在此奏雅樂。


    雅樂結束後,青天白日的,天空中綻開朵朵焰火,放煙火本就糜費頗多,又是在白日,足見定國公府的富貴。


    主持策論的,是定國公府的小公爺,也就是葛元徽的兄長葛靖陽,將近而立之年,又蓄著胡子,讓他瞧著略顯老了些,但畢竟是華京第一美人的哥哥,瞧著倒是姿容俊逸。


    策論的辯題由他公布,他站在觀山亭中,道:“朝廷擬將建立義倉,以貯藏糧食,備災年賑災之用,並征義倉稅,此乃利國利民之事,為何百姓卻怨聲載道,屢屢抗稅?”


    說罷,他又朝眾士人道:“現以一炷香為限,一炷香後,各自落款,並暫時掩去姓名,一並上交。諸位皆是我大雍的有識之士,還望各抒己見!”


    隨著一聲鑼響,一炷香被點燃,眾士人紛紛提筆思索,各自作文。


    薛執宜的目光在士人們之間遊走,似乎是在找什麽人。


    她今日,的確有一個要找的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個人,就是前世的狀元郎,或者說,前世原本的狀元郎。


    上輩子,最後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那位狀元,是她那個廢物大哥薛庭笙,隻不過,這是薛振通勾結禮部尚書,將試卷調換後的結果。


    真正的狀元,是一個出身耕讀之家的寒門子弟,姓薑,單名一個緒。


    後來,這位薑緒發現新科狀元的答卷,居然是自己親手寫下的那份,他就瘋了一般去擊鼓鳴冤。


    但誰會相信,真正的狀元不是尚書府的嫡長子,而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寒門子弟呢?


    最終,求告無門的薑緒真的瘋了,並在某天一早,被人發現投江自盡。至於是真投江還是人為,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些事情,還是薛執宜在春風樓那三年,調查薛家冤案的時候,才得知的這件事。


    上輩子,她也來過鳳鳴山春集,同樣是這個辯題,她依稀記得,那時候絕大多數人的答案,都是說百姓民智未開、目光短淺,要麽就說地方官員貪汙,不得百姓信任。


    但唯有薑緒那篇回答異常出彩。


    也正是因此,參加前世那場春集的薛庭笙也盯上了薑緒,並在打聽後發現他家朝中無人後,才決定要盜用他的試卷。


    這次薛庭笙沒來,但不代表他就不會經人打聽,再一次盯上薑緒,更何況……


    她看了眼身邊的傅容心。


    更何況還有傅容心這個帶著前世記憶的人在這,她可不敢保證傅容心不會唆使薛庭笙和薛振通,再次調換試卷。


    終於,找尋了半天的薛執宜,終於在士人裏找到了那位薑緒。


    他一身素白的粗棉布衣,雖洗得幹淨,但早已洗得發舊。此人五官柔和,眉目清雋,目光澄澈,帶著讀書人的謙和與書卷氣,瞧著讓人心頭舒朗,如沐春風。


    圍觀的席坐環繞著眾士人,不遠處,有個人在她專心致誌時,遙遙望過來。


    霍無憂想,自己約莫真是瘋了,此刻坐在這裏,總是忍不住往薛執宜的方向瞧,見她總盯著個模樣還算好看的士人瞧,他也忍不住生出不悅。


    他煩躁地支著腦袋:他的確有些喜歡上薛執宜了,可他並不覺得這是件不可控之事,橫豎他沒準備讓人知道,也沒打算真和她有點什麽,說不準過些日子他就不喜歡了。


    可現在看來,在他對薛執宜徹底失了興趣前,還真是難受得要命,自己的心緒就這般被她牽著走,當真是不好受極了。


    隋雲朗問他:“你怎麽回事?一整日都心事重重的?”


    他把自己的視線從薛執宜身上挪開,嘖了聲:“沒事,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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