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執宜雖很感激霍無憂,但這樣放著大門不走,鬼鬼祟祟翻窗而來,看著實在有點可疑。


    素月一急:“小姐,這……”


    “沒事。”薛執宜道:“你們去外頭守著。”


    秋雲和素月麵麵相覷,卻也隻能依言退出門去。


    “你不怕嗎?”待她們走後,霍無憂緩緩朝她走來,又問了一遍:“敢這般單獨見一個男子,你不害怕?”


    薛執宜卻隻是垂眸,鄭重其事向他作揖:“今日多謝臨安侯相救,臨安侯不是壞人,執宜不怕。”


    看著她低眉斂色的模樣,霍無憂心想:她這種時候看起來真的很乖。


    大約是不太好一直這般盯著人看,霍無憂隨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盞把玩。


    薛執宜垂眸時,正好能看見霍無憂的手,他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方才和薛執宜的手交握時,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粗糲的繭,有些硌人。


    盯著那手瞧了須臾,她忽抬眉,問他:“侯爺這般翻窗而來,應當不僅僅是為了執宜的感謝。”


    薛執宜望著他的眼裏,有濃濃的探究,那樣一雙圓圓的杏眼,卻不知為何,似灑滿月光的深潭,清亮,卻讓人看不清裏頭有什麽。


    霍無憂想:嗯,好像沒那麽乖了。


    “我的確有要事想問問薛小姐。”他款款一笑,眉目依舊散漫,但語氣卻是無比認真:“那日阿愉在薛府落水,不知薛小姐可知道什麽隱情,或是,曾看到什麽?”


    薛執宜一愣:“侯爺以為,那次不是意外?”


    卻見霍無憂那雙瑞鳳眼忽變得銳利起來:“彼時阿愉溺水,神誌模糊,一直以為是自己失足跌落,但後來回想起那日,她說,依稀記得,似乎是有人推了她。”


    薛執宜眉頭微蹙:“敢問郡主是從何處跌落。”


    霍無憂答:“水榭佛堂。”


    水榭佛堂?想到那日傅容心曾試圖與她在佛堂約見,那麽那日,她應當是在那處的。


    所以……難不成是傅容心想殺害郡主嫁禍她?可傅容心那個慫貨什麽時候這般大膽了?


    “阿愉還說。”霍無憂又道:“那日的佛堂之中,她曾見有一對男女在其中私會,隻可惜未看清麵貌,薛小姐可知道是誰?”


    看著霍無憂的眼神,似乎一點不像是單純來找她搜集線索的,怎麽看都像是帶著懷疑和警惕。


    懷疑什麽?懷疑是她推郡主落水,又把人救上來,好在太後麵前邀功嗎?


    她的確可以供出傅容心,但隻要稍一調查,就可以知道她和傅容心的關係不好,如此這般說出來,隻怕霍無憂會以為是構陷,從而更加重霍無憂對她的懷疑……


    暗自壓下心緒,薛執宜搖頭:“執宜不知,執宜那日並未去過佛堂,但侯爺若需要,執宜可以回府,查清楚那日去過佛堂的都有誰。”


    霍無憂眼中地懷疑並未消減。


    正此時,薛執宜瞥見門外似有人影,門縫間閃過的衣角……依稀可見是今日沈清棠穿的衣裳。


    看著此刻正背對著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霍無憂,薛執宜起了個念頭……


    如今看來,沈清棠對這個前世誣告她家人的人,已然心生情愫,若要斬斷情絲,隻怕要另辟蹊徑,就……讓她當一回惡人吧。


    “臨安侯。”薛執宜忽然喚了他一聲。


    霍無憂回過神,就見薛執宜正看著自己,眨了眨那雙杏眼。


    “臨安侯想從執宜這裏知道郡主落水那日的線索,對嗎?”


    霍無憂雖覺得有些怪異,但還是點了頭:“你知道?”


    卻見薛執宜莞爾,輕聲道:“你過來些。”


    霍無憂皺著眉,走近了幾步。


    她又道:“再湊近些。”


    霍無憂彎腰,直到能聽到薛執宜耳語地距離。


    卻聽耳畔,一個聲音輕柔,遊絲一般在他耳畔拂過:“臨安侯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


    溫熱的氣息融融,她的聲音帶了幾分狡黠,幾乎是瞬息之間,就在霍無憂的心上拂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


    他瞪大了眼,與她分開距離,又連退了兩步。


    霍無憂看著薛執宜的眼神愈發警惕,警惕之間,還有種難言的窘迫:“你……”


    霍無憂平日再散漫不羈,到底也隻是個尚未加冠的少年人,不比薛執宜活了兩輩子,還在風月場中沉浮數年。


    這般不動聲色的撩撥,讓他有些難以應付,欲言又止間,還有些無所適從。


    反倒是薛執宜,看著年紀比他還小幾歲,卻氣定神閑,隻是抬著那雙眼睛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是被調戲了,霍無憂一時有些不悅:“薛小姐……你自重。”


    “執宜不明白臨安侯的意思,執宜是哪裏不自重了?”薛執宜那雙眼睛越發乖巧,也愈發無辜,無辜得好像是他霍無憂自作多情了。


    而此時,沈清棠的身影已然消失。


    戲演完了,薛執宜見好就收,便也收斂了神色,沉默不語。


    霍無憂有些生氣,也有些莫名其妙,他陰沉著臉,:“總……總之今日,阿愉的救命之恩我已然替她還了,從此兩清。”


    說罷,他頓了頓,又道:“今日詩會的事情,我也會處置。”


    薛執宜垂著腦袋,恭敬道了聲:“是。”


    似還想說什麽,但霍無憂忍了忍,不語,又兀自翻了窗離開。


    鬆了口氣,薛執宜推門而出。


    隻見門外,秋雲和素月神色驚慌。


    素月道:“小姐,方才沈清棠小姐來過,嚇死奴婢了!幸好把她打發走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瞧見……”


    薛執宜隻默默歎了口氣:她可千萬要瞧見了才好。


    秋雲把一盒藥膏遞給薛執宜:“沈小姐是來給小姐送藥的,隻是不知怎的,神色忽然變得有點怪。”


    接過藥膏,薛執宜心裏漫起無邊的愧疚……隻怕清棠現下不知在哪裏傷心了。


    ……


    這廂,沈清棠看著手裏的藥膏,心事重重。


    她本是準備了兩份藥,打算一盒給執宜,一盒給臨安侯。


    沒想到……沒想到會撞見臨安侯那般親密地靠近執宜。


    可執宜不是已經有婚約了嗎?


    但這件事也怪不了執宜,是臨安侯突然湊上去的。


    即便他救了她,也救了執宜,是個天大的好人,卻也不該與執宜那般親密,否則若是傳到恭王殿下耳朵裏……隻會害了執宜。


    想到這裏,她心裏愈發難受,咕咚一聲,把藥膏丟進了池塘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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