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執宜眼底有些失望。


    “為何?”


    “你舅母病了,留她們姐妹幾個侍疾,一時抽身不得。”


    傅家人裏,隻有薛執宜的舅舅,也就是傅容心名義上的父親知曉其身世,旁人可不知道她是什麽真命鳳凰,更不會慣著她。


    說到這裏,傅泠有些氣憤。


    薛執宜是知道的,傅泠和舅母並不和睦,如今因為舅母的病,讓她見不得傅容心,自然心裏覺得憋悶。


    “若是這樣,也太可惜了。”薛執宜臉上的失望比傅泠更甚。


    前世並無舅母生病這檔事,看來她重生後,有些事情並不會完完全全按前世的軌跡發展。


    可這一世,她是真的等不及要見一見傅容心了……她真的,太想親手送傅容心去死了……


    “女兒真的好想見到容心表妹,也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機會來了。”


    畢竟,距離薛家獲罪,隻剩一年了。


    如果傅容心來不了,她會很失望的。


    ……


    回到絳雪軒的時候,薛執宜猶在思索此事。


    她得想個法子,把傅容心弄過來才是。


    正此時,素月進了屋,欲言又止:“小姐……幽蘭來了。”


    幽蘭?


    薛執宜抬頭,隻見幽蘭已然換了身幹淨衣裳。


    “可是四妹妹有事差你過來?”


    幽蘭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薛執宜麵前。


    薛執宜眼底不禁含了幾分笑,口中卻十分擔憂:“怎麽了?”


    隻見幽蘭砰砰砰磕了三下響頭:“三小姐!這樣的日子奴婢不想過了,求三小姐垂憐!”


    說罷,她又直起身來,擼起自己的袖子上頭竟全是深深淺淺斑駁的傷痕。


    素月和秋雲見了,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三小姐,這些都是四小姐所為,奴婢不求三小姐為奴婢做主,隻求能報答三小姐今日之恩,為三小姐效犬馬之勞,求三小姐為奴婢指一條活路!”


    薛執宜喜怒不明,隻是靜靜看著她。


    幽蘭又膝行了幾步:“四小姐背地裏是怎麽編排三小姐的,又是怎麽挑唆三小姐和二小姐的,奴婢全都知道!奴婢可以繼續待在四小姐身邊,若哪天三小姐想要她的命,奴婢亦肝腦塗地!”


    薛執宜聞言,一雙明眸眨了眨,瀲灩無波的眼,此刻似深不見底的水潭。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讓奴婢為三小姐做事吧!”


    薛執宜的目色愈發深沉,嘴角卻是勾起一抹幽幽的笑:“幽蘭,我不用你做什麽,隻需你好好陪在四妹妹身邊,然後……”


    她的笑眼眯起,嘴角彎彎的,恍然間,竟透著一派殘忍的天真:“然後,好好協助她美夢成真,覓得良婿。”


    幽蘭愣住了,怔怔看著薛執宜。


    “幽蘭,好好聽你們小姐的話,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幽蘭的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幾分,似沉溺於水中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她想要急切抓住這一點希望。


    又是幾聲響頭,幽蘭的聲音有些顫抖:“三小姐再造之恩,奴婢願以死相報!”


    待幽蘭離開,素月才猶豫著開了口:“小姐……你真要對付四小姐嗎?”


    雖然她平日不喜歡四小姐,但也更擔心薛執宜會為了不值當的人去冒險。


    薛執宜卻隻是悠然托腮:“也不光是為了她,我隻是想容心表妹了,若家裏這時候辦場喜事,表妹應當就能來了吧?”


    素月愈發莫名其妙,背脊不禁打了個冷顫。


    ……


    這晚,薛含淑收到了薛執宜給她塞的銀子,也終於喝上了藥。


    幽蘭小心翼翼接過藥碗,收拾著床頭剛用完藥的瓶瓶罐罐:“其實三小姐對小姐挺好的,先前隻是不知曉小姐的難處。”


    “吃裏扒外的東西。”薛含淑橫了她一眼,或許是燃眉之急已解,心情好了些,便也沒再對她動手。


    幽蘭低低埋著頭:“奴婢不敢。”


    瞧著幽蘭畏畏縮縮的模樣,薛含淑沒勁地歎了口氣:“退下吧,我要歇了。”


    幽蘭拿著藥退出寢屋,掩門的瞬間,臉上的討好之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目陰翳,她看著手裏的藥,唇角不禁勾起。


    ……


    用了藥約摸七八日後,薛含淑終於能起身了,腰背上的疼痛也已消減大半,已然可以行動自如。


    隻是她總覺得傷口發癢,那種癢似從骨頭裏鑽出來一般。


    可問了大夫,大夫也隻說,傷口愈合的時候,的確會有些發癢,此乃傷口愈合的表現,這種時候切忌抓撓。


    薛含淑這才放下心來,開始琢磨著出門的事。


    ……


    三日後,夜深。


    薛執宜剛準備歇下,就見素月忽地一個激靈:“小姐,是不是有人敲門?”


    薛執宜屏息細聽,果然,敲門聲小得,即便是在這樣的寂夜裏,也極容易被忽略。


    她對素月點點頭,小丫頭便很快明白過來,忙不迭去打開了絳雪軒的房門。


    果不其然,幽蘭進門的時候,呼吸還有些急促。


    她連忙上前,朝薛執宜福了福:“三小姐……”


    大抵是第一次前來向薛執宜通報薛含淑的消息,幽蘭格外緊張。


    薛執宜的頭發都已經散了,她身穿秋香色寢衣,身上隻披了件短褙子,便在矮塌上坐了下來:“幽蘭,你別急,慢慢說。”


    薛執宜身上的氣定神閑,讓幽蘭的心一時放鬆了幾許,她定了定心神:“如三小姐所料,奴婢告訴四小姐那消息後,她今日午後便出門了。”


    這些日子,薛含淑差遣幽蘭出門去打聽那趙紳的行蹤,薛執宜自有成人之美,便借幽蘭之口告知她,趙紳最常去一家名叫榮盛的書齋。


    薛執宜頷首:“你繼續說。”


    “四小姐精心打扮一番後便出門去了那書齋,還在書齋裏遇到了趙三郎的妹妹,趙五小姐趙蓮,還故意與趙蓮爭同一本詩集,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趙三郎便來了,四小姐便也借機和他說上了話。”


    “他們說什麽了?”


    閑話八卦,人之常情,薛執宜不免起了興致,順手拿過桌上的鬆子嗑了起來。


    幽蘭咽了下口水,回過神來,接著道:“不過是些撒癡賣乖的話,說得好似那趙五娘欺負了她一般,把趙五娘氣得臉都青了,倒是讓趙三郎起了憐惜之情,將詩集買了下來,擅作主張送給四小姐。”


    薛執宜吃了顆鬆子,嗤笑一聲:“她倒十分得心應手。”


    果然在獻媚裝無辜這件事上,暫時還無人能出薛含淑之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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