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客廳的小裏間,有墨如海存私房的櫃子。


    他思索了半晌,最後選了一本很不起眼的書,把懷裏的銀票掏出來,在中間夾好。


    放回去,又掩飾一下。


    關門,上鎖。


    長噓口氣,安穩又喜悅。


    他和女兒要發財啦!


    胸脯拔了拔,後腰挺了挺,將來,兒女再有事,自己也能掏大銀子。


    哼!王秀蛾,看你還如何小瞧於我!


    一時間,萬丈豪情,熱血衝得臉都紅了。


    “老二!”墨如山心裏有事,提前歸家,進門就叫他:“我跟吳大人他們說了,大家也都沒明白其中原由。嘖,真是怪事!”


    “大哥,你昨天怎麽說的?不是不讓往外傳嘛,怎麽自己倒先四處亂說?”墨如海不高興。


    “你懂什麽?也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像昨天,貴人上門,咱們手忙腳亂的,多尷尬?!”


    “可你說了半天,最後,要什麽事兒都沒有,不更尷尬嗎?!”


    “這有什麽的?他們幾個,誰家也沒遇到過這種事兒嘛!不管怎麽說,這對咱們家都是福非禍,你懂什麽?!”墨如山白眼翻他。


    這個弟弟,委實的沒出息。


    哥倆正相互報怨。墨如鬆匆匆的進了門,“大哥!二哥!快來快來!昨兒那夫人,又來了!”


    “宮中女官?”墨如山驚喜的問。


    “不是,是那個年長的那個!”


    “趕快隨我去接!”墨如山躥了出去。


    趙嬤嬤正在大門處下車。


    “趙姑姑!您來啦!歡迎歡迎!”墨如山都沒發現,自己帶著小心和討好,還有對好事臨門的企盼。


    看在這個,墨如海心頭發酸。曾經意氣風發的大哥,被現實挫折的……


    但突然又想到:昨兒他們來了,今天自己和伊伊就發了筆橫財。


    也許好運,就是她們帶來的呢!


    臉上的笑,頓時也無比真誠了!“趙姑姑!”


    哥仨客客氣氣的把趙嬤嬤迎接進來。


    隻這麽會兒功夫,墨家婦女們就聽到了消息。


    人進了屋,還沒坐好,墨家人就迅速而安靜的來了。


    這次,就連墨伊都來了,因為王氏一聽到信兒,就把她拎來了。


    麵對非請自來的墨家人,趙嬤嬤也沒著惱:人之常情嘛。


    她等了一會,估計基本上到齊了,才笑了笑:“今天我來,是有件事要說。都先別著急,能說的,我自會說。不能說的,你們也別多問。”


    她態度平和而溫婉,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強勢。


    大家都小心的點頭,連劉氏都不敢擺臉子。


    “二月二,宮裏有個宴會。皇後娘娘吩咐,那天讓墨伊姑娘前去。娘娘想親自見見她。”


    “這可是真的?!”墨如山聲音發顫,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墨如海緊張的雙手緊攥,瞧瞧大哥,看看墨伊。


    墨如鬆瞪著眼,咽了口吐沫,什麽情況?我不在京城,家裏真就發達了?


    姑娘都能進宮了?


    而王氏更是激動的直哆嗦。


    劉氏茫然看著,突然急急的問:“趙姑姑,隻墨伊一個人去嗎?我家好幾個姑娘呢!”她拉起墨媛。


    王氏一看劉氏問了,自然不甘落後:“姑姑,不知皇後娘娘,讓墨伊去幹什麽啊?”


    墨如山狠狠的瞪了這兩個不成體統的女人一眼,嚴厲的說:“剛才姑姑是怎麽說的?”


    趙嬤嬤衝墨如山點了下頭,“宮裏的晚輩叫我一聲姑姑,大家就叫我趙嬤嬤吧。我就再解釋一句,娘娘見墨伊姑娘是什麽事,不是我們可以猜測的。我們隻需聽從指令就好。此次,隻墨伊姑娘一個人去。到時,我會陪她左右。”


    “趙嬤嬤,這真墨家的榮幸啊!請恕在下一時激動,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墨如山是真的激動了。


    他是二十出頭的進士,長得又俊。在一群高矮胖瘦,胡子老長,年齡老大的同期裏,是那麽的光彩出眾。也曾有指點江山的意氣,感覺美好前程唾手而得。


    可是……最終,卻蹉跎了大半生。


    “墨家,在京城這麽些年……”他眼圈都紅了,“您,請您原諒,我太……”


    他哽咽著,掏出帕子擦擦眼淚:“失禮了,請趙嬤嬤接著說……”


    這一回,連墨伊都很難保持平日的沉著,臉紅了又白。


    看墨如山的樣子,趙嬤嬤感覺有些好笑,這麽質樸而真切的情緒表達,她可好多年沒感受過了,還挺受用的。


    而墨如海,眼睛拚命的眨巴,心裏卻有很大的無力感,這是他所不了解的。


    墨如鬆卻雙眼如炬,前段時間對家裏日子的擔心和迷茫,一下子便消散了!這小妮子要是跟皇家沾上邊……別說家裏的產業危機解了,今後的日子還有什麽可愁的?


    他都像想到自己騎馬架鷹的闊佬日子了……


    趙嬤嬤等大家接受了一陣。就又說:“皇宮與別處不同,有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貴妃娘娘等。也有公主、王妃這些貴人,是個特別注重禮儀的地方。就算隻進宮這一趟,也不能做錯事、說錯話。墨伊姑娘從未受過這方麵的教導,現在,就需要有人教了。”


    墨如山也才反應過來:“對對對!可是,這樣的師傅……墨家沒地方去尋呀!”


    “墨大人倒不用愁,我親自教她!”


    “啊!”墨如山又站了起來。墨如海哥倆也跟著站了起來。


    “嬤嬤,這可是真的?!”


    “是。隻有十幾天的時間,功課很緊張。所以,我需要住在墨家,全天教授。不知,墨家能否為我備個住處?”


    “趙嬤嬤……”墨如山有些為難,“墨家這家境,想必您也看到了,很簡陋。可如果嬤嬤不嫌棄,我們一定會為您騰出最好的房間!”


    “那倒不必!時間緊急,以方便為上。”


    墨如山趕緊看老婆。


    莊氏有睦拘謹的問:“趙嬤嬤,您都有什麽要求?”


    “幹淨就可。最好是兩間,一間我帶個使女住。另一間,給墨姑娘上課之用。”


    “如果隻是這樣……那馬上就能準備好!還要備其它東西嗎?”莊氏問。


    “床和桌椅,日常用的即可!我自己的一應物品,包括鋪蓋和茶什麽,一會兒就會送來,丫頭們也會來收拾好,你們都不用管。明兒一早,我來,就直接給墨姑娘上課了。”


    王氏有經驗呀,趕緊問:“趙嬤嬤,其它的,比如餐飯什麽的,可有講究?”


    “一日三餐隨著你們吃,不用專門為我做什麽。上課用品我也會帶。我做事情的時候,都會以事為主,別的不會計較的。”


    “那敢問……嬤嬤……這費用……”王氏得問個清楚啊,這不是小事。


    莊氏心裏一鬆,這是她想問又沒敢問的。


    雖然沒給家裏姑娘請過,但她也知道,這樣的教養嬤嬤,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負擔得起的!


    男人們聽了卻都很不滿:有這麽問的嗎?知道不知道什麽叫體麵!?


    趙嬤嬤一笑:“墨家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這是我的公事。好了,大家都聽我說:我若有需求,會直接提。你們若做不到,也可以直接拒絕。大家商量著來,平常心對待此事就好!我不會動輒挑剔,你們也無須殷勤。都明白了吧!?墨伊姑娘?”


    終於叫到墨伊了,她上前:“趙嬤嬤……”


    “姑娘聽說這個消息,有什麽想法呢?”趙嬤嬤認真的看著墨伊,得看看她是什麽反應。


    “嬤嬤……實話說,這樣的事情,小女子從未遇到過。所以,現在並不知道,這意謂著什麽。”看著大伯不滿看自己的眼神,她隻得又補充:“墨伊,會特別認真的跟嬤嬤上課的。”


    趙嬤嬤眼睛閃了閃:“咱們的時間並不充裕,你會很辛苦。而且……”


    她一下嚴肅起來:“你別看嬤嬤態度溫和,甚至能同你們說笑。但教起課來,還是很嚴厲的。姑娘必須認真對待,如果你態度不端正,不用心學,且屢教不改……那可是會動戒尺的!”


    墨如山想笑,但他沒敢。


    墨伊低頭應是。


    趙嬤嬤從跟著的丫頭手裏接過一個盒子,“這裏麵一瓶是藥,褐黃色膏子,能快速消除臉上的印?。另一瓶乳白色的是滋養皮膚的。紙上寫著用法,相信過不了幾天,姑娘的臉就徹底好了。”


    “謝謝嬤嬤。”墨伊腳步都有些虛浮了,上前接過!


    墨家人個個一臉笑意,滿懷希望。


    隻有墨如海,眼底現出一絲憂色。


    這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兒?


    墨伊不是絕世美人。


    我們兄弟也不是曠世奇才。


    皇後娘娘怎會要見她?


    看趙嬤嬤的樣子,以及那天莊女官對她的態度,身份肯定不俗!又怎麽會一點好處都不要,住在墨家的破院子來給女兒上課呢?


    那天,太太還跟自己說給墨紋請了個師傅,一個月要十兩銀子,還得管車馬費和茶點……每餐還得有肉有菜!


    他正胡思亂想……


    趙嬤嬤又說:“好了,目前要說的,就是這些,請墨大太太先收拾房間。一會兒,我的人和東西就都到了。屋子騰出來後,她們自會收拾的。我就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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