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指尖一動,用術法清除掉了自己拳頭上的血跡,在確認從沈苓的口中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之後,她便決定要繼續靠自己去探索這個心境裏的情況了。


    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試試看,玉停舟手裏的爆破符究竟能不能炸掉這個鬼地方。


    於是,雲真冷冷地瞥了玉停舟一眼。


    如此冷漠,如此無情,如此高貴……


    看著雲真冷漠的目光,玉停舟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擺出了個雙膝跪地的姿勢,就像是一個卑微的螻蟻在跪拜著高高在上的神明似的。


    神明,是的,神明。


    不知為何,時隔幾年再次見到雲真,玉停舟隻覺得她的身上似乎多出了一股能夠讓他同時感到敬畏和親近的氣息,就像是天地的氣息一般,令他下意識便想要臣服,同時還想要親近。


    他毫不懷疑,自己甚至願意將她當作神明來供奉。


    “玉停舟。”


    雖然不知道玉停舟這家夥為什麽會忽然跪拜自己,但雲真還是冷漠地朝他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把你手裏的爆破符給我。”


    玉停舟略微垂眸,向來清冷的神色間再次流露出了幾分茫然。


    聽啊,這是神明給他下達的命令。


    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教過他,在麵對神明的命令時究竟應該做出怎樣的回應,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應該乖乖聽話,還是應該向自己麵前這位神明提出一個要求。


    他的父母曾告訴他:“孩子,你應該無欲無求的付出。”


    他的師尊曾告訴他:“小玉,你應該隨心所欲的活著。”


    那麽,他到底該聽誰的呢?


    他該無欲無求,還是該隨心所欲呢?


    玉停舟的腦子裏一片混亂,他極為無助的抬起眼眸,想向神明乞求些幫助,然而最後得到的卻是神明冷漠的目光。


    “你這是,不願意把爆破符給我麽?”


    雲真的嗓音依舊冷淡,聽不出情緒,可她話裏的意思卻讓玉停舟下意識覺得惶恐。


    任何人都不能拒絕神明的命令。


    他也不能。


    可是,可是,他究竟該怎麽做呢?


    “砰——”


    最後解決掉了玉停舟心中的疑惑和糾結的東西,是雲真的一個拳頭。


    玉停舟被雲真一拳打倒在地,身旁是同樣挨了拳頭的沈苓,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有血,但區別在於沈苓臉上的血是雲真的,而他臉上的血則是他自己的。


    不僅如此,雲真還抽走了他手裏的符。


    也許此刻他該跟沈苓同病相憐,也許此刻他該為自己臉上劇烈的疼痛感到愉悅,也許他該為手中爆破符的逝去而感到肉疼。


    可是沒有,這些感覺他通通都沒有,他隻是用虔誠的目光看著雲真的背影而已,就像是在無聲的朝拜著自己的神明。


    瞧啊,他就知道神明總會有辦法的。


    他的糾結,他的無助,都能被她打破。


    好啊。


    真好啊。


    *


    很遺憾,能讓玉停舟覺得肉疼的爆破符不僅沒法炸掉這個地方,反而還炸掉了雲真的一片衣袖。


    雲真倒不是很在乎這片衣袖,反而是被她搶奪了爆破符的玉停舟連忙捧著個針線包走到了她的身旁,那心疼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衣袖被炸掉了。


    雲真微微蹙眉:“做什麽?”


    玉停舟雙手舉著針線包:“神明,請讓我為你縫補衣袖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是很會縫補衣服的。”


    雲真深深蹙眉:“你在發什麽瘋?”


    不遠處的沈苓也大喊大叫道:“玉停舟你在發什麽瘋啊?什麽神明,你告訴我,玉停舟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在跟小師妹套近乎啊?!”


    套近乎?


    玉停舟覺得這樣的說法不太準確,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淡然解釋道:“不是套近乎,而是真的很近,直覺告訴我的,小師妹是神明,至少對我來說一定是神明,因為我的直覺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騙我的。”


    他似乎真的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


    他似乎真的,將雲真當作了神明。


    那麽,高高在上的神明在麵對一位卑微虔誠的信徒時,應該表露出怎樣的反應呢?


    雲真薄唇輕掀,淡然說道:


    “滾。”


    她可沒興趣陪玉停舟玩這種扮演神明和信徒的無聊遊戲,甚至單單隻是聽到玉停舟剛剛那番像是在表忠心一樣的話,她的心裏就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而同樣對此感到惡寒的,還有不遠處的沈苓。


    誠然,他沈苓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樂子人,並且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被他給當成了樂子來看待,可他也不是那種完全不挑食、什麽樂子都能吃得下的樂子人呀。


    他隻想吃那種能夠讓他感到開心和愉悅的樂子,並不想吃玉停舟這種讓他感到有點惡心想吐的樂子。


    也許是因為沈苓本就是實誠的性格,心裏藏不住什麽事兒;也許是因為雲真投進他喉嚨裏的真話丸起了作用,令他有點想要說出真話——


    總之此時此刻,在看到玉停舟因聽到雲真說的那句“滾”而露出的愉悅神情時,他沒忍住說了句:“大師兄,你可真是比梅三思和宣楚那兩個家夥加起來都要惡心啊。”


    “我,惡心?”玉停舟不太明白:“為什麽?”


    “不知道,宣楚沒說,反正就是惡心。”


    “......”


    宣楚沒說?


    等等。


    一瞬間,似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雲真忽然開口朝著沈苓問道:“沈苓,難道宣楚什麽都沒有跟你說過嗎?”


    “謔,當然不可能啦,雖說一開始的時候宣楚那家夥確實什麽都沒想跟我說,但後麵我把他給揍了一頓,他就老老實實的把他的意圖都講給我聽啦。”


    “宣楚都跟你講了些什麽?”


    “他說,這個秘境已是他的所有物,待到時機成熟之時,他自會將這個秘境裏的所有人都——”


    “都?”


    “哎呀,”沈苓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地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呢小師妹,你給的那顆藥丸子的藥效剛好過去了哦,如果還想繼續聽我說大實話的話,那就麻煩你再給我喂上一顆美味的藥丸子吧~”


    “……”


    很不巧,剛剛投進沈苓嘴巴裏的,其實是雲真儲物袋裏的最後一顆真話丸。


    她的身上已經沒有真話丸,這種時候如果沈苓執意不願說出真相的話,那麽她也確實拿他沒什麽辦法。


    除非,搜魂。


    但搜魂這種既損人還害己的事情她並不想幹,至少現在還不想幹,因為她並不想在這個危機四伏的秘境裏體驗失去修為的感覺,太被動了。


    再說不遠處的沈苓,他原本期待著能再見到雲真幹脆果斷的模樣,可見雲真遲遲沒有行動,他便知道雲真的身上或許已經沒有那種能讓人說真話的藥丸子了。


    畢竟就算他再自信,也不可能覺得雲真是故意手下留情的。


    她有多麽的幹脆果斷又無情,他是知道的。


    不過,小師妹這是束手無策了麽?


    啊,那就讓心地善良的他給親愛的小師妹送上一個完美的選項吧。


    “這樣吧,小師妹,其實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掃興,隻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真相告訴你好不好?”


    沈苓笑眼彎彎地,對雲真拋出了他認為的完美選項。


    一個問題的答案,換一個想要的真相,很完美,不是麽?


    雲真垂眸看著他,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因為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回答沈苓的問題,她隻是在想待會要從哪個角度再給沈苓來一拳。


    要不就往鼻梁骨上打吧,按照書上的記載,打這裏似乎還挺疼的。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啦,那麽小師妹,我要開始問問題了哦~”


    說著,沈苓抬了抬下巴,依舊是笑眼彎彎的模樣,並字正腔圓地問道:


    “我要問的是——小師妹,我很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嗎?”


    “?”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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