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雅又把身子縮了縮,假裝自己沒聽見。


    看著縮在被子裏的一團,進忠忍笑。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拉了拉被子,小聲說道。“這大熱天兒的,也不嫌憋悶?我還能笑話您不成?


    方才我去了太醫院,尋太醫要了些藥膏子。你腳上的傷雖不深,可女兒家的皮膚嬌嫩,萬一留了疤反倒不美。


    咱們先起來洗漱,吃些早飯,吃完了我給你上藥。這會子外麵沒人,我剛去了你廡房裏取了衣服,鞋子,一會子你穿戴好了回去也不怕叫人瞧見,再耽誤了名聲。”


    進忠瞧著容雅又在被子裏拱了拱,知道她在害臊,怕是因為自己在這裏,她不好意思出來,則忍笑說道。“我出去打些水來,您先自己收拾著。隻是腳上還有傷,落了地怕是會疼,暫且先別下地了。一會子,我把早飯端到床上來,你吃。”


    聽見關門的聲音,容雅才小心翼翼的從被子裏露出了小腦袋。


    見屋裏果然沒了人,她才鬆了口氣,趕緊拿起一旁進忠放在床上的衣服穿在身上。


    剛把馬甲穿好,容雅便聽見了敲門聲。緊接著,進忠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容雅姑娘,衣服可是穿好了?我進來了。”


    容雅慌亂的理了理頭發,這才輕咳了一聲,帶著羞澀說道。“我,我穿好了,進來吧。”


    進忠推開門,拎著水桶走了進來。他一瞧容雅,沒忍住噗哧一樂。


    容雅的臉瞬間就紅了,她低頭打量著自己的衣裳,還以為自己扣錯了扣子。


    進忠卻放下水桶,仔細的淨了手才拿了梳子過來,站到床邊朝她招了招手。“來,我給你重新梳梳頭發。”


    容雅這才反應過來,她連忙抬手摸了摸發髻。太尷尬了,亂糟糟的頭發叫她想要重新鑽回被子裏去。


    她捂住臉別過頭咬住了嘴唇,深吸了幾口氣才慢慢轉過身來。


    反正最丟臉的時候,進忠已經看到了,她還在乎現在?虱子多了不怕咬,容雅索性爬到進忠跟前兒,轉過身坐了下來。嬌聲嬌氣的說道。“那,那你給我梳的漂亮點兒。”


    容雅看著鏡子裏自己頭上的小兩把頭,左看看右看看,心裏滿意的不得了。“進忠哥哥,你好厲害呀,這頭梳的真好看,比我自己梳的好多了。”


    剛剛說到這兒,容雅突然一愣,她疑惑的抬眸從鏡子裏看著身後的進忠。“進忠哥哥,你為什麽會梳女子的發髻?這樣熟練,可不像是剛學的,你還給誰梳過?”


    瞧著容雅那一臉不高興的小模樣兒,像隻發脾氣的小貓似的,進忠就美滋滋的笑。“哎呦,我的小祖宗,我就伺候過皇上一個主子,除了您還給誰梳過呀?


    我進宮的時候年紀小,那時候在內務府日日惶恐,也不知會被分派到哪裏伺候。


    就想著技多不壓身,多學一些總是好的。所以呀,也不拘是什麽,隻要是有人教,我就都去學。這梳頭就是那時候學的。


    隻是那時我人不聰明,不懂鑽研,隻以為學的多會的多,老實肯幹活兒,便能分派個好去處。


    可誰知那些不如我的,都分派到了各宮跟著主子伺候。


    我卻被分派到了禦花園,做了個最末等的打掃小太監。


    風裏來雪裏去的幹了三年,也終於明白了事兒,這才使了傍身的銀子去了禦膳房。


    後來就被師傅李玉收做了徒弟,到了禦前伺候,直到現在。


    所以呀,我這雙手隻給您梳過頭,高興了吧!”


    進忠不過三言兩語就把自己的過去交代了個一清二楚。他說的簡單,容雅卻知道他這一路走的十分艱難。


    她抿了抿唇轉過身,拉住進忠的手,看著他手上那些淺淺的印子便有些心疼。“進忠哥哥,這麽多年沒人扶持你,全靠你自己一路往上爬,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你說的雖簡單,可在這宮裏,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邁出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那日我額娘帶我去了你府上,你向我伸出手時,我就瞧見了你手上的這些傷。當時一定很疼吧?有人給你上藥嗎?”


    容雅眼裏流露出的關心幾乎燙傷了進忠,被容雅握住的手也變得滾燙起來。


    將近20年都沒聽到過的關心,在這一兩日頻頻入耳,且都來自同一個人,這叫進忠怎能不心生歡喜!


    一時間進忠心裏生出一股衝動,想要告訴容雅自己喜歡她,想問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結對食?


    可他再看容雅那雙充斥著信任、依賴的眼睛,進忠便把這些話全都咽了下去。


    她才14歲呀,師父說的對,容雅還太小了,自己萬萬不可做出那禽獸不如的事兒。


    想到這兒,進忠扯了扯嘴角笑著慢慢抽出手,扶著容雅的肩膀,叫她轉過身去。


    他轉身在箱籠裏拿出個錦盒,回到容雅跟前兒裝作不在意的將那盒子放進了她的手裏。


    “打開瞧瞧喜不喜歡?這幾日瞧你頭上光禿禿的,便想著給你打兩朵珠花戴。雖上值時,宮女頭上戴的配飾都有定例,可你一個小姑娘家,休沐時總要帶一些花兒朵兒的,瞧著才新鮮。”


    容雅打開錦盒,眼睛便是一亮。隻見裏麵裝著兩支用金絲穿著淡粉色小珍珠編織而成的山茶花,花心是亮晶晶的黃水晶,若在陽光下,便熠熠生輝,漂亮極了。


    容雅立刻愛不釋手,“呀!這珠花真好看,進忠哥哥怎麽知道我喜歡珍珠?”


    原本進忠還十分忐忑,如今眼瞧著她是真心喜歡才放下心來。


    進忠取出珠花,放在發髻上比了比,才選了最合適的位置插了上去。


    他手上一邊調整著珠花的位置,一邊慢悠悠說道,“您別瞧這珍珠小,卻顆顆圓潤,大小相同。最難得的是顏色十分相近,這做成了珠花呀,打眼一瞧才不突兀又靈動。


    這樣上好的珍珠,幾匣子裏也就選出這麽幾十顆,再多卻是沒了。


    這山茶花的花樣子,還是我親自挑的。原還怕你不喜歡,如今,我也算是放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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