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真是會給我找事兒,我感覺我有點像某個叛逆期初中生的老父親似的。”木材商羅德手中夾著一張損傷報告單,“哦,現在已經沒有初中生這個說法了,應該是叫中等學院學生,我總是把這些叫法弄混。”


    “稱呼什麽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行為模式問題,從死亡之海返回的生物都是離奇的,他們的邏輯與展現出的特質各不相同,我不知道這小子身上帶回來的是什麽。”


    “所以尼布你需要學會更仔細的觀察。”羅德不以為意地笑笑。


    中央城區,晨間的和風已經吹進了街道,大部分區域已經隨著初升的太陽開始蘇醒,隻剩下富人區還是一片寂靜,富豪們的酒意還在夢裏縈繞。


    “小子,皇城今天已經戒嚴了,起這麽早幹什麽?”


    “沒什麽,睡不著而已。”


    “要一起吃點東西不?”


    “嗯......算了,我覺得我沒有感覺到餓。”


    “怎麽你是要學那些聖城的人過齋月麽?你昨天回來之後醫生好不容易給你把燒退下來了,你這種時候就應該多吃點,今天的主菜可是紅酒燉牛肉。”


    “你們還會做飯?還是說請了個廚師?我記得這東西想要做好可沒有那麽簡單,而且你早晨就這麽吃真的沒問題麽?”


    “請的瓦爾特聯邦十一號餐廳的廚師,這個廚師是那裏總廚的副手。”


    “我以為你們不會和外人產生多大聯係。”


    “你這屬於是一種刻板印象,大多數的pmc和組織除了業務之外確實會很注重保密措施,可我們隻是獵頭公司,賺了那麽多錢總不能和你以前一樣在軍隊裏吃營養劑吧?”


    “那就給我也準備一份吧。”


    “你小子......這個季節的自然紅酒可不便宜,還有什麽別的需要麽?”


    “沒了。”


    站長心中輕舒了一口氣,想說你個老板專門叮囑照顧的小子可不明白,這些自然食材現在可非常稀少,帝國的整個黑市經濟現在都被加緊了管控,想要從港口卸點私貨要比之前多掏兩、三倍的“辛苦費”,關鍵還不是每個長官都願意收這筆錢,被抓到了就是重罪。可這些話站長隻能在肚子裏說,因為這個小子是老板專門關照的客戶,這裏的好東西自然都要給他留一份,與其心疼自己弄到的好東西,不如多想想這小子記在賬上那些消費都是一張張進入自己口袋的鈔票。


    時間是早晨六點,阿列特在水池梳洗台前洗漱完之後坐到了房間中的小桌旁,用信息板翻閱著今日的早間新聞,都是些沒什麽意義的生活瑣事趣聞。


    微涼的冷風席卷了整個皇城以及中央城靠近皇城的地方,冬天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但溫度仍然沒有顯著地升起來,明媚的陽光照在人的身體上,光柱中能看到灰塵飛舞,皮膚表麵冒出若隱若現的青煙,給人最直接最明顯的體感彷佛自己的皮膚被燙出了一層死皮瘙癢難耐。


    整個皇城大都市圈在短短幾日之間就換了顏色,溫控係統的熱流開始在地下管線中來回穿梭。信息板視頻媒體上的個人博主們開始在各個地方行動起來,陽光雖然灼眼,但寒風依然吹的人的臉蛋生疼,在外麵站久了隻覺得臉上要翻起不知道多少碎皮屑,博主們穿著比行人少許多的夏裝,仍然努力在風中維持著自己的坦然形象,希冀於拍出春日的美好。


    阿列特從沉眠中醒來,身上的傷口和疼痛早已消失,甚至當他去到鏡子麵前時那些本應留下的疤痕和印記也全然失蹤。他記得前天發生的事,在地下河道的一切都在他的腦海裏沒有忘記,他現在心中有很多疑問,隻不過不知道怎麽去聯係那個最有可能能回答的人。


    幾天的時間過去他心中對藝術家的防備已經降低了許多,起初他以為藝術家就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或者是一個有著不可告人目的陰謀的人,可藝術家在這段時間對他的幫助讓他看起來並不是要利用自己,準確的來說,不是沒有利用,而是這種利用單純的就是利用,竟然沒有參雜一些對合作夥伴的算計,對於一個交易來說,這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


    一開始阿列特以為藝術家會在某些問題上對他隱瞞些什麽,比如關於那種奇異狀態的事情隻告訴自己一半的真相,從皇宮裏出來的他從來不會認為會有免費的午餐。直到他進入了那種狀態讓自己掉入了那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中,那種感覺足以使人窒息,可在這之外隨時又有一股力量托著自己,每當他要完全沉沒的時候就會讓他獲得呼吸的機會。在那種艱難的痛苦過程中,阿列特聽到了耳朵中藝術家的稱呼,那個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的自己竟然會被稱為皇帝,從藝術家的口中說出,這句話的不明意義隻能算是驚悚。


    照這麽下去阿列特隻覺得自己遲早會瘋掉,說不定會就這樣不明就裏的死在那令人窒息的海洋之中,藝術家一定是知道更多的東西,隻是沒有在他問出口之前主動告訴他,大概是在等著他自己發現,藝術家給他的印象做出這樣“惡趣味”的事並不奇怪。


    嗯,自己一定是真的瘋了,明明被藝術家欺騙卻主動開始為其找一些解釋的理由,這種感覺真奇怪,就像是認識了藝術家幾百年一樣,如兩個老頭在猜謎。


    “帝國五月第一次會議,拉法耶特議員主持,現在是早晨六點三十分,離會議正式開始還有三十秒,請所有人準備好會議有關的個人物品。”莫德裏奇抬手向上推了推有些鬆垮的眼睛,對著麥克風試了試今日的音色,以常年不變的莊重念出了每次議會大會的開場白。


    議員們都鱗次櫛比地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會議開始。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個周末,雖然春日高照天氣晴朗,但在這過去的一周中這座皇城以及相鄰的中央城區發生了數起重大的事件,事態足以稱得上嚴重。中央城區的地標性建築湖畔酒店被炸毀、中央大道被掀了個底朝天、北極海軍基地的陸軍部隊擅自行動、皇城就在內務部眼皮底下被人殺了一個貴族參議然後還給凶手跑了。這座皇城的安保力量在做什麽?還有對接超級智能網絡‘a’的內務部在做什麽?”拉法耶特議員捏住麥克風的握柄,越說越生氣,“內政廳的總負責人,你現在需要來給議會一個交代。”


    所有的議員都隨著拉法耶特的目光向前下方看去,一個中年男人坐在第一排前麵的臨時座位上,沉默著過了一會兒,這位內政廳的現任負責人保加爾-庫克清了清嗓子,在尷尬的氛圍中站起來:“我不會對此事進行任何辯解,這確實是我們內政廳近五十年來出過的最大工作紕漏......”


    保加爾-庫克出生於皇城內的一個宮內世家,這個世家雖然不是什麽顯赫的豪族,卻世代憑借優秀的子女教育忠誠的服務於皇室,每一任帝皇的身邊都能找到庫克的身影,保加爾作為次子憑借優異的管理能力進入了內政廳編製,在四十歲那年成為了內政廳的廳長。在成為廳長後的這些年裏,內政廳以高效、嚴謹的工作而數次被議會高度評價,這段時間工作交接完成,本應是內政廳較為輕鬆的時候,結果卻連續遭遇了數個重大失職錯誤。


    接連發生的這些事情,名義上確實該由內政廳來負責清查、取證、出結果,可無論是上述拉法耶特議員提到的任何事,都與共進會有著或多或少的關係,唯一看起來內政廳能插手的就是為這些執法隊和內務部做好後勤。


    “內政廳現在工作能力出現了問題,這是導致工作失職的原因。”保加爾-庫克表現得痛心疾首。


    工作能力?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議院中坐著的眾多議員臉色都變了,一部分眼神中開始有了警惕和危險的意味,還有寥寥幾個為數不多的邊緣議員眼中有著期待和興奮的反應。


    “內政廳作為帝國廳一級的機關,擁有著遠超其它廳級機關的權力和規模,實質上是一個獨立的帝國部門。管轄的地方不大,但人員的數量已經遠超了很多重要的部門比如工業與能源部,這就導致了機關組織臃腫、結構不合理,工作的效率也被大幅的降低。這些事件的發生實質上並不是內務部與執法隊的主要錯誤,而是在於相關的一係列內政廳人員消極怠工、嚴重瀆職造成的。”保加爾-庫克是一個很有能力很有政治智慧的人,他意識到了自己在這個問題上已經踏入了帝國政治的深水區,稍有不慎就是落得個溺水身亡的下場,裝傻在帝國的政治中是幾乎沒用的,那會招致更大的麻煩。


    議院中大多數人都鬆了一口氣,拉法耶特繼續問:“誰在消極怠工?誰嚴重瀆職?消極怠工、嚴重瀆職的事情是什麽?”


    “消極怠工、瀆職是整個內政廳現在的通病。”保加爾-庫克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最近這一連串的事件就是最明顯的體現,主要表現在內政廳的管理協調部門不能很好地整合各方的資源,所以出現了安防上的漏洞。內政廳的每個職員、主管都是人,所以必然或多或少都有從眾的心理特征,當有害群之馬進入其中之時,認真工作能力強的職員就會無法避免地被影響,最後向上擴散,由個人不好的特質變成了整個內政廳不良的風氣。”


    “隻要是人都會有惰性會犯一些錯誤,隻要知錯能改就是好事。”坐在第一排的大議員凱裏-摩根突然發話,話語間似乎是想要給整個議院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降一降溫,“不能一有問題就裁員、搞清算,帝國擁有優秀的官員選拔機製,這些現在犯了錯誤的孩子都是帝國毋庸置疑的優秀人材,我們需要的是解決問題,引導他們能成為更優秀的帝國棟梁,而不是隨隨便便毀掉他們,這才是我們這些議員應該做的不是麽?”


    “摩根議員說的很好,帝國是人類的帝國,我們誰也不是機器人,所以對於犯了錯誤的年輕孩子們應該更多的是教育和懲戒。”同樣坐在第一排的格裏南議員出聲附和。


    “帝國是一個民主國家,如果各位有不同意見可以拿出方案來討論,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就可以成為實行方案,而不是嘴上的空話。”拉法耶特說。


    帝國議會每隔一個月就會換一個議員來主持會議,此次負責五月主持的拉法耶特議員是一個硬茬子,不論是對共進會來說還是對於那些“東方派”來說,拉法耶特都是一個足以令人頭疼的人,因為他不屬於這幾派中的任何一派,他是純粹而標準的規則主義者。作為一個家族不那麽顯赫的議員,拉法耶特可以不給摩根議員好臉色的自信來自於他所背靠的兩個大星域,兩個星域的總督都是他最親密的摯友,當友情加上利益的深刻綁定,那麽這足以稱得上是牢不可破了。


    聖巴佛勒星域是帝國的重要工業基地,帝國的三成藥品都在那裏生產;雲石星域則是帝國重要的行政星域,擁有帝國最大的暗影星區,數量達到帝國總數五成的監獄在暗影星區關押著超過七成的重刑犯,光是這些監獄每年為帝國財政直接創收就超過五千億克姆。拉法耶特在議院中分屬工業領域的議員,實際上所有人都把他當作是一名比肩前三排的大議員來看待,人類社會中,實力勢力仍然不可避免地是衡量地位的核心因素。


    “還是......清退掉一些人吧,雖然摩根議員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就像庫克廳長所說,內政廳確實過於臃腫了。”坐在第二排的議員王雅還是堅持提出了這個建議。


    “帝國的人口如此之多,這兩年那些青年和畢業學生不是說工作難找麽?我看這內政廳的人既然如此不堪大用,還不如重新選拔,把機會多向社會分一些,說不定新選的人還懂得珍惜機會,工作效率更高工作更認真呢?”一旁的議員肖榮澤滿臉掛著冷笑。


    “肅靜!接下來我把剛才的方案放到雲台上,各位自己在信息板上投票。”


    議員們都開始與認識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不過在投票的時候每個議員似乎都屏氣凝神,擺出一副僵屍臉,以至於從中央台上看去,完全看不出來這些議員投的是哪個方案。


    最終投票結果出來了,拉法耶特有那麽一瞬間的吃驚,從得票數結果上來看,最終以大優勢通過的方案是裁撤內政廳一半的冗餘崗位,最讓他有那麽一絲疑惑的是莫德裏奇議長竟然為這個方案投了讚成票,要知道,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一個心照不宣的事實,那就是莫德裏奇議長算是共進會這個群體的人,隻不過在觀念上莫德裏奇沒有那麽的極端而已。內政廳如今是被共進會掌控,裏麵的人大多數都是其中的成員,而幾近於這個群體領頭人的莫德裏奇竟然主動打算削弱共進會在內政廳中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這實在有些不那麽在意料之中。


    就在拉法耶特愣了一瞬的時候,莫德裏奇的信息板震動了幾下,由於挨著坐在一起僅隔一個桌麵分隔塊,所以能知道那是有一個通訊接到了莫德裏奇議長的信息板上,議院顯然是規定不允許會議期間與外部私人通訊的,但莫德裏奇作為所有人敬重的議長,在規則之中開出一個小口子大家也是沒有意見的,而且一般都是議長的管家打來電話,無兒無女的莫德裏奇沒有重要事情也不會使用這個權力。


    “老爺,您在網店上麵購買的蛋糕送到了,送貨的人現在就在莊園門口。”信息板上沒有顯示來電人名,不過去莫德裏奇家中拜訪過的拉法耶特還是能從微弱的聲音裏分辨出那位老管家的音色。


    “你好好接待人家,我這就回去。”莫德裏奇掛斷了通訊。


    沒等拉法耶特宣布結果,莫德裏奇就拄著那根褐色的手杖站了起來,在護衛的保護下從議院的中央大門走了出去,一句多餘的告別都沒有說。對於議院中看著這一切的議員們來說,議長的動作讓人一頭霧水卻又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又出現了什麽嚴重的事態,誰也說不清楚,包括那些共進會的成員。


    約翰-哈布斯歎了一口氣,可能在這整個議院之中,也就隻有他能大概猜到莫德裏奇的想法,不過他首先要做的是安撫一下議員們的情緒:“拉法耶特議員,宣布結果吧,議長隻是突然身體不舒服,各位就不要多想了。”


    隨著老約翰的發話,議院中的死寂才被打破,大家又開始討論起來,隻有老約翰和拉法耶特不經意間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中都有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艾瑪小姐,我是密雲山莊的管家喬-卡爾,還請您先坐在這裏等待片刻,老爺正在回來的路上。”管家一邊接過艾瑪手中提著的那個厚重的蛋糕盒放在推車上,一邊輕聲說著。


    “可我隻是來送蛋糕的......你們老爺為什麽要親自見我呢?”艾瑪坐在沙發上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小帽子,慢慢地找了個地方放下,眼神不斷地張望著,“這裏為什麽叫密雲山莊呢?能住在皇城還有這麽一座大莊園的人應該是很大很大的貴族或者官員吧,可他們住的地方不應該都是用家族或者姓氏命名的嗎?”


    管家轉身拿起推車上的青瓷茶壺,取出一個小小的茶碗,為坐在沙發上的艾瑪斟滿一杯。


    “老爺不是貴族,無論是從客觀上來講還是什麽別的角度,他都不是貴族。但在我的眼中,老爺的身上更有那些貴族沒有的貴族氣質。”管家的話語夾雜在茶水落入茶碗的聲音之中,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就像是一個牧師在靜靜地陳述,在他的心裏這些話就像是刻在高聳石壁上的彩繪,隨著時光會褪去浮華,卻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艾瑪出神地盯著眼前黑色群石茶幾上的那個茶碗,有些失神:“我還是第一次進來這種大山莊,小時候都隻能在宿舍樓裏看看很遠的山,想著真的會有人住在什麽都不方便的山上麽。”


    密雲山莊地處皇城的中段區域,在當初畫好設計圖準備修建之時,這裏還隻是皇城的郊區,而現在這樣一塊巨大的半山地皮足以拍出一百億的價格,不是任何人都能買得起的住所,而這座山莊也不是莫德裏奇自己掏錢買下的。


    “哦?看來艾瑪小姐小時候很有想象力。”管家把茶碗推到艾瑪身前,“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爺為什麽要見你,不過這是老爺專門叮囑的事,我隻需要依此照做就行了,這是我們管家應該做的。”


    “可我......”原本艾瑪想要說自己還得回去照顧蛋糕店,錯過了晚間的高峰期今天可就沒多少生意了,可想到這座莊園的巨大,如此有權勢的莊園主人想必會對自己的離開很生氣,後續還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早知找個理由推掉這一單不就好了,說到底還是自己沒留個心眼。


    “那卡爾先生能給我講講你們家老爺的事麽?”既然下不了決心得罪對方,幹脆趁著這個機會多了解一下這家莊園的主人,過一會兒也不會那麽緊張。


    “你知道我們家老爺是誰麽?我是說身份。”管家漫不經心地說。


    “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很富有的人吧。”艾瑪頓了一下,因為從管家的語氣來看,似乎她應該知道這裏住的是誰。


    按照艾瑪判斷的邏輯,能住的起這種地方的人一定家財萬貫,帝國的地價排行之中歐琛一直都是頭部的領跑者,這點但凡是個上過學的人都知道。她前幾天才莫名收到了內政廳下屬人口管理局的通知,說要給她補發皇城的戶籍證明,名義是她的哥哥當年為國戰死的遺漏撫恤,收到通知的她這段時間自然也了解了不少皇城的房價地價,著實也是給了她一個常年生活在中央城的人一個小小的帝國中樞震撼。她把蛋糕店的二樓大平層住所賣掉,加上存下來的那一點積蓄,也才剛剛夠著能在大皇城都市圈的外層買一棟小車庫房,心痛的她不得不把車庫租出去為自己回籠一點緊巴巴的資金,更別說如此巨大的山莊了。


    “我們家老爺雖然不算窮困,但和富有這個詞可沾不上太多關係,你一路上進來除了園丁以外不都沒見到一個仆人嗎?”管家瞧了瞧艾瑪的神情,見不像是故意裝傻。


    “可這座莊園本身就很貴了呀?”艾瑪一臉迷糊。


    管家有些僵硬地看了一眼艾瑪,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可能平日接觸的“聰明人”太多,麵對這麽一個反應不太快、又特別真誠的小姑娘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座莊園雖然大並且地段好得不能再好了,可喬-卡爾說的這個情況也確實是事實,莫德裏奇算是曆屆帝國議會議長裏麵最勤儉節約最“窮”的那個了,家裏的仆人隻有兩個,而且都隻是間歇性的輪換上班,大多數臨時的事情都要喬-卡爾這個管家去處理,所以才會有同行調侃喬卡爾這個大管家是個“光杆司令”。以前這座莊園是他們租住的,因為這裏的主人和莫德裏奇是多年的同學好友,所以租金很便宜,至於後來這座莊園被賣掉,是戴安娜大皇子買下了這裏,慷慨解囊送給了莫德裏奇,因此這座莊園再貴也和他的老爺沒有一毛錢關係,隻不過大多數時候他不願提起,對於一個帝國目前第一人的大管家來說,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於丟人。


    所以即使艾瑪是個局外人,和帝國政治圈沒有什麽關係,管家也不願意解答下去。


    “麻煩艾瑪小姐您先坐一會兒,我還有點工作需要處理,您有什麽疑問可以用桌上的呼叫器找我。”管家尷尬地露出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推著那個放著厚重蛋糕盒的小車快步離開了這裏。


    艾瑪在莊園裏等了很久,期間她借來了不少這裏的藏書,坐在沙發上慢慢地翻閱著泛黃的紙頁,不少書頁上的字都有些模糊,看起來有不少年頭了。雖說管家說的是片刻之後,此時已近傍晚,可艾瑪卻越來越不著急了,她很享受坐在這半山腰的小小陽台上,這種微風拂麵中靜下心來看書的感覺實在難得,讓她感覺回到了還在讀書的時候。


    莊園中的園丁們還在為矮木做枝條修繕,艾瑪就不出聲地坐在上麵看著這份風景,遠處的皇城中樞一覽無餘,籠罩在紅紅的天空之下,內政廳、皇宮、議院都可以憑借明顯的特征分辨,這一刻艾瑪的心裏忽然覺悟也想著能擁有一座這樣的山莊該多好。


    努力努力在皇城開上一家蛋糕店!最好再多開幾家!以皇城人的消費力一定可以讓自己買下一棟不錯的半山別墅的!艾瑪不管這個夢想能不能最終實現,她就是忽然不想做條鹹魚了。


    渾身閃爍著黑光的巨獸們在星雲中穿行,耀眼的恒星光輝在遠處蕩漾,前方是一個靜靜佇立的黑色巨門。


    清一色的死亡天使大型特種戰列艦,反輻射塗層,艦身上的標誌是銀色的雙劍配上插入正中的骷髏。艦身表麵幾乎看不到任何明顯的凸起,巨大的中軸通道橫亙在戰艦中央,可怕的威能蘊藏其中。這些戰艦裏麵都有著負責操控的工程師和負責戰鬥的總督內衛部隊,他們有的出生在端點星域,有的出生在其它帝國星球,有的出生在外國的領土上,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海軍軍人,他們知道他們是要去做什麽,也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去做。艦隊奉命在尼德阿威爾附屬港灣空間站整備,將所有的能源與武器補給全部滿載裝船,飛往拉娜β星係盡頭的超級星門,然後在這台曆史級人類工業結晶的前方等待進入超空間躍遷的命令。這些巨獸已經盡量避免了從人多眼雜的地方經過,一路上選擇的大多數都是些毫無人煙的星係,但這些巨鯨在海洋中群體行動的波瀾,還是沒能完全瞞過所有人的眼睛,艦隊遮天蔽日的陰影偶爾阻擋了都市星球的陽光,彷佛末日般的場景絕不是日食所能比擬的。


    見到這個場景的人們都毫無知覺地愣在原地許久,愛好軍事的年輕人們則慌不迭地找出相機和天文望遠鏡,希望能夠拍下明天在社交圈大爆的照片。


    帝國的人們已經和平的太久了,全然已經忘卻了戰爭的氣味。


    歐米伽一號站在艦船指揮室的最前方的位置,一身緊致的作戰服,四肢覆蓋著一塊一塊的活體金屬甲胄。這艘戰艦是艦隊的旗艦,所有需要參與指揮係統運行的人員都在這裏。


    “長官,艦隊按照預定計劃已經到達三號星門的可泊入範圍,我們艦隊沒有通過星門所需要的調動指令,我們接下來怎麽做?”技術尉官在一號的背後立正匯報。


    “通知二號準備好行動,把旗艦先駛入星門泊位。”一號頭也不回地對尉官下達了命令。


    尉官愣住了片刻,透過光亮的石英層望向了前方巍峨的巨型結構,數量繁如星辰的鋼架沿著巨大的懸臂零零散散地貼附,粗壯的炮台、導彈陣地以及電磁對抗發生器如最忠誠的衛兵拱衛在這座天工造物周圍,隨時準備摧毀一切來犯之敵。


    三號星門連接著端點星域門戶與歐琛星域,這座巨構是整個帝國最重要的戰略設施之一,這條星門航道也被算作各個評估機構報告中的帝國經濟大動脈,其重要的地位使得附屬配備的防禦力量足以看作是一個帝國衛星級基地。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在他們本就清楚接下來大概會發生什麽的情況下,指揮官居然下令讓旗艦單獨泊入星門的停靠泊位。


    “長官,再確認一次命令,您的意思是否是讓這艘旗艦獨自開動泊入星門。”尉官說。


    “我再重複一次。”一號說,“讓我們腳下的這艘死亡天使泊入三號星門的大型泊位。”


    三號星門的艦船通行航道很大,整個在太空的展開平麵積至少能夠超過一百萬平方公裏,星門的超空間通道平麵一直都顯現出青綠色與橙黃色交融的流動態,這種現象來自於航道保持半開啟使得航道壁外的無數超級恒星放射的光線扭曲融合,最後在通道口像塗鴉似的顯現。泊位建造於通行航道的不遠處,這樣設計的初衷是為了方便大宗貨物貿易,大型泊位和超級泊位離航道越近,整備排隊的時間也相應的被壓縮,節省了不少時間成本。


    “泊位重力捕網已經就緒,星門大型泊位的引導係統已經向我們發出了對接指令。”尉官說。


    “降下死亡天使的電磁護盾。”一號轉身走到了戰艦防禦係統的工程師身邊。


    “長官!那可是大型電磁攻擊平台......我們降下電磁護盾可就等於是把性命交出去了。”尉官緊忙跟了過來。


    “交出性命?”一號不屑地撇了他一眼,“軍士,你真的覺得我是帶著你們來送死的麽?你就沒感覺有哪怕一點點不對勁麽?按照帝國的一級戰略設施戒備條例,我們這樣一支明顯不是商船的成建製艦隊一旦不經許可擅自接近,那些頭上腳下和旁邊的防禦工事早就開火了。”


    技術工程師聽從指揮官的命令,降下電磁護盾全麵解除了戰艦的電磁防禦體係,港口的停泊引導係統接入了死亡天使的中樞,艦船的編譯信息流開始與星門的中樞進行信息互換協議確認。


    寬度達到上千米的大型鉗製平台開始慢慢向兩側分開,巨大的航道信號標識燈不停的閃爍,紅色與綠色的虹光交替著,戰艦開始沿著燈的軌跡緩緩向前移動。沿途的所有卡口監測都亮著柔和的光芒,一個清亮稚氣的女聲在戰艦的控製室內響起,那不是帝國戰爭與軍事超級智能網絡“提爾”的聲音,尉官驚訝於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這是超級智能網絡‘鐵幕’,是總督閣下的內衛秘密武器,以往它的管理範疇主要是端點星域的部分內政事務。它的核心組件就在端點星的大洋海底,建造在整個星球最深的海溝底部,整個機組占地麵積達到一萬平方公裏,信息演算處理能力已經和帝國三大智能網絡相當甚至更高。總督閣下的開發組最初就為其裝載了戰爭模塊,為這一天的最終到來提前做好了準備。你現在所看到的它的能力隻是冰山一角,它真正完全釋放的演算效能,需要更加複雜的戰爭才能凸顯出來。這就是端點星域的底氣之一。”一號緩緩地說。


    “我還真是......孤陋寡聞。”尉官苦笑。


    “這個超級智能網絡從方案立項到設計製造最後到升級改進你們都沒有參與其中,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從好處來想帝國軍部的那群老爺們也不知道不是麽?去吧,去找到二號,拿著我的手令告訴她開始第一步的行動。”一號把一個造型簡約的信息板交給了尉官。


    “我這就去!”尉官立正敬禮一氣嗬成。


    三號星門所在的拉娜β星係位於端點星的最內部邊境,離著帝國首府歐琛有著接近八十光年的路程。如果不通過星門的超空間航道,普通的商船與工業艦就隻能使用自帶的曲速引擎航行,同樣距離所需要的時間根據引擎出力大小要多出五到十倍,而那些連曲速引擎都沒有的小船就隻能高價搭乘巨型工業艦的順風車,因為隻有巨型工業艦動力充沛的反物質引擎才能為曲速狀態攜帶的小船提供足夠的安全係數,在這種毫無議價空間的情況下小船就隻會是被宰的肥羊。所以三號星門常年開放,每隔數十年的例行大修也會在七天之內結束完工,而今天開始的兩天內,這個星係是被完全清空了的,對外和對帝國中樞部門的報告中理由是小行星團襲擊導致需要詳細檢查。一切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端點星域的總督也是帝國的大皇子,當她全力動用起自己的人脈,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可以被無形的大手按下去幾天。


    戴安娜的命令一經下達,整個端點星域的政府都動了起來,帝國的首府、首府的核心皇城,也因此暗地裏開始翻湧起驚濤駭浪,這股巨大的浪湧就像是歐琛星上的那些極地洋流,水麵上風平浪靜,水下卻攪動得天翻地覆。耶倫調用起端點星域總督府手中可怕的財力,以延誤補貼的方式全麵壓死了所有這兩天想要走這條航道進行貨物交割的商船;櫻以戴安娜貼身助理的身份聯絡了無數歐琛的部門官員,這些官員沒有任何一個是議員或者參議,也沒有幾個擁有顯赫的家世力量,他們都是各個帝國重要部門機關的中層或者上層領導,他們無法對帝國這條大船走向何方發號施令,但當有人把他們擰成一股繩的時候,各個部門聚合起來的力量足以為這座帝國的中樞核心套上一個短暫厚實的眼罩,讓這些平日裏叱吒風雲、運籌帷幄的大佬們變成一個什麽都看不見的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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