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監視歐琛皇城的動靜,沒有我的命令你們德爾塔小隊不要主動出手,保證自己不被發現和安全就行。”戴安娜沉思,“不管外麵發生再大的變故,最終帝國走向何處都必然由歐琛決定。”


    “那阿列特殿下呢......我們發現的線索來自於現場的血跡,看起來他的情況不太妙。”


    “你們怎麽處理的那些血跡?”戴安娜問。


    “我們的人找到了時間上的盲區,把能找到的血跡都清理了,那些殘留的痕跡沒有任何可以被檢測到的基因序列。”禦名的神色很嚴肅,她知道戴安娜殿下的問題不會無的放矢。


    戴安娜握著扶手,即使是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她也在悄然間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你們不必把精力放在他的身上,隻需在潛伏的時候稍加注意即可。阿列特會出現在那裏絕不是一個巧合,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是絕不會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幹出這種事的,那麽他的背後一定有一個人或者組織在支持著他。”戴安娜向禦名下達命令,“這個幕後的人想要利用我弟弟,那麽在他的目的達成之前阿列特就是安全的。”


    “需要我們調查這個躲起來的混蛋麽?”禦名問。


    “不需要,這個藏在阿列特背後的人我知道他是誰,也差不多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以這個人常年在宇宙中的活躍痕跡來看,他所圖謀的東西不是一般的俗物,所以他不會是那種腦子一熱就做出不理智行為的人。”戴安娜否決了這個提議。


    “是!我們會繼續監控這裏。”禦名肅穆。很快通訊的那頭就傳來了忙音,掛斷後的提示聲被禦名關掉,然後順著岸邊的巨大消波塊輕盈地彈跳飛躍,在一片薄霧之中離開了海邊。


    “進來一趟,清空周圍的人員。”戴安娜按住了辦公桌上的緊急聯絡按鈕。


    櫻纖細蒼白的手推開了沉重的大門,門外遠端的黑影得到了櫻的手勢信號將所有走道的入口都封鎖住。這是總督府辦公大殿的最高戒備模式,盡管這裏不是端點星的宏偉總督府,這裏也沒有總督府內那麽多的護衛和傭人,可黑影們戒備的形式並沒有發生改變,她們仍然恪守著軍團的戒律。從總督府向外公開的條例來看,最高戒備的實施意味著這裏需要討論的問題至少都是涉及星域戰略安全的級別,在這個時候戴安娜突然對總督辦公室實施了更甚一籌的防衛,那麽就說明接下來整個端點星域將會出現大的變動。


    誰也不知道這位克林特總督具體想要幹什麽,但每個從遠端走廊路過的職員或者官員都明白,恐怕有大事將要發生,他們毫不懷疑自家這位總督的決心與勇氣。


    戴安娜碾碎了一支特供茶柱,將熱水緩緩沿邊倒入碗中,站起身來看著窗外:“尼德阿威爾怎麽樣了?現在我需要一支艦隊能隨時動身。”


    櫻震驚了。作為這一任的戴安娜侍衛長,她接手了許多以前不屬於自己管理範疇的資料,其中就包含戴安娜口中的“尼德阿威爾”,但是那個地方仍然還在加緊修建,唯一緊急建造的一支艦隊被用來負責那個星係的安防,突然要動用那支部隊,難道出現了什麽大事態?


    “看看這個吧。”戴安娜說。從桌麵夾層的立式文件架裏抽出了一份文件,把帶著紫色墨漬的封皮放在了辦公桌上,這些淺淺的紫色墨漬是保密影印的溶液殘留,可以防止文件在印製過程中被人掃描截留。櫻拿起這份文件翻開了封麵,粗略閱讀了一遍上麵記載的內容。這是一份匯報,上麵記載著一些星際航路節點的哨所觀察記錄,與平常不同的是,這些記錄都出自於離端點星域不遠的邊境哨所,這些哨所不位於端點星域總督府的管轄區域內。


    邊境軍事哨所,帝國軍部海軍下轄直屬單位,獨立於各艦隊各戰區之外。這些報告屬於帝國國防的一級軍事機密,一經生成就應該被提爾歸檔存入軍部數據庫,而不應該出現在一個星域總督的辦公室裏。


    “前幾天夜裏,這些哨所放置在航路中的檢測儀器都檢測到了大量的宇宙射線擾動,前前後後有十數批,間隔時間也不久,而根據黑影軍團數據庫,鐵幕沒有監測到最近那附近有劇烈的天體活動,所以這些擾動是大量飛船航行產生的。”戴安娜低聲說,“無論哪一條監測報告裏都沒有提到航跡尾流的出現,說明這些行跡詭譎的艦船之中沒有大型艦船存在,櫻你可以看得再仔細一點。根據鐵幕的判斷分析,那些艦船來的方向是大洋流星雲,而大洋流星雲的那五個星域在軍事上都分屬同一個防區,那個防區駐守的是帝國海軍第十七艦隊。”


    “十七艦隊......他們想要做什麽?”櫻順著文件的分段找到了鐵幕的分析報告,聲音音調漸高。


    帝國的每支大艦隊在正常的情況下都有著由軍部劃定的防區,除了受到議會和軍部的直接調令之外,艦隊直屬的戰鬥艦船絕對不允許越過防區邊界一步,這也是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的軍紀。在帝國邊境哨站地區出現某支艦隊的戰鬥艦船意味著這支部隊接到了特殊的行動命令,這個命令可能來自於艦隊統禦,也可能來自於軍部議會,可無論如何,這種毫無預兆突然貼近其它防區的艦隊行動都足以讓人神經緊繃!


    “那片邊境是一條筆直的狹窄航道,能通向的地方隻有我們端點星域......他們難不成想要對我們動手?他們瘋了!”櫻在盡量克製自己,但是這種情況還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們沒瘋,隻不過把我想的太簡單了而已。”戴安娜說。


    “十七艦隊一直都是帝國中最幹淨的軍隊之一,從來沒聽說也從來沒有情報指出過他們有明顯的政治傾向,在現在這個時間段,他們突然做出這種危險的動作,直接分出艦隊潛入了我們的旁邊,這些人的腦子是進水了吧。”櫻說。


    “這個事情不難理解,你繼續看看那份東西的第二張。”戴安娜指向櫻手中的文件。


    櫻帶著滿肚子的疑惑翻頁,然後從第二張文件的頂部開始看起。第二份文件不再是文字格式的分析研判報告,而是一份工整緊湊的數據表格,從上到下從左到右,數目繁多的橫縱坐標被印在方框裏,乍一看去,隻覺得做這份表格的工作量一定不容小覷,可這些從個位數到幾千萬差異極大的數字卻很難讓人看出什麽邏輯聯係來。


    櫻不得不感歎,這種專業性質的數據分析以及敏感性,自己離殿下還差的不是一丁點。


    “看不懂是很正常的,這個世界上也沒幾個人能一下子看懂這份表格想要表達什麽意思,它的橫縱坐標囊括了帝國財政收支、帝國工業訂單份額、帝國青年人群失業率、端點星域財政狀況等等一係列的東西。這些東西衡量著一個地區、一個國家的總體健康指數,如果你是高等學院的政治經濟學導師,你可以從這個東西裏看出很多深層次跨行業的信息,這其實就是一個幾乎瞞不了人的‘晴雨表’。”戴安娜的敘述簡明扼要,這張表上的一切似乎被她握於算計之中。


    “瑪特尼、耶倫他們這些人用報表粉飾的手段也不能掩藏麽?”櫻問。


    “不能。報表粉飾或者修改統計指標都隻是戰術層麵的欺騙行為,這種行為有著其根源上的局限性,比如用在商業競爭中欺騙對手,利用虛假信息製造對手雙方的信息差,我們現在手中的淡水河穀就是靠著這個出頭,瑪特尼經過分析以特殊指標統計的方式拉低了整個集團的預期盈利指數,配合我們找的那些媒體公關企業宣傳,然後總督府以集團有持股人操控股價的理由開啟對其的調查,無限期凍結了淡水河穀的幾處重要礦權,成功把淡水河穀的股價砸穿,最後退市債務重組被我們收入囊中再重新上市。”戴安娜向櫻解釋。


    櫻聽得似懂非懂,這些商業上的殘酷戰爭不是她的長項,但跟在戴安娜身邊時間久了,這些東西的大致脈絡邏輯還是能理解一些。


    “尼德阿威爾的修建不可能完全瞞過所有人,那是不現實的事情。現在他們知道了,不僅知道了而且確定了我們修建的星係位置,這就是他們的反應。”戴安娜指著空中的懸浮星圖,“財務造假、粉飾抹去一些零頭或者頭寸可以騙過他人,但是尼德阿威爾是恒星級的巨構工程,而且是超大的藍巨星巨構,我們所需要動用的資源資金人力物力都是天文數字級別,這些東西反映在涉及的各行各業數據中,就像是房間裏的一頭大象,盡管你極力保持沉默,但所有人都會意識到你的存在,此時在統計學的數字上玩那些小伎倆隻會是徒勞,說不得還會起到反效果。”


    “我們應該怎麽做?”櫻問。


    “端點星域旁的那個邊境航道就在拉娜Σ那個星係之後,走超空間航路隻需要四個小時。”戴安娜說,“如果他們打算對我們發動突襲,尼德阿威爾會在第一時間就被摧毀。”


    “四十九艦隊隻能部署在和龍之國的緩衝地帶邊境,我們沒有力量能擋住第十七艦隊的衝擊,普通的戰艦在帝皇級旗艦麵前脆弱到不堪一擊。”櫻說。


    櫻的臉色很凝重。


    這是一個短時間內看起來近似無解的難題,她們是在用二十年左右積攢的實力去對抗帝國數百年的底蘊。


    “換個思維來想,除了你說的這些以外,我們至少有著一些好消息。”戴安娜沒有表現得如同櫻一般緊張,“經過了漫長的暗中對抗滲透,他們雖然知道了有關尼德阿威爾的很多信息,但是對於我們本身看起來還了解得並不多。如果他們對我們的力量有了更深刻、更全麵的了解,他們就不會如此相信海軍直屬邊境哨所的管控能力,以至於雖然他們做了隱蔽措施,但還是大意露出了馬腳,被我們知道了他們的行動動向。而這些被我們提前知曉的情報必然會把戰略主動權交到我們手中!”


    “可是這個主動權的意義可能並不大,帝皇級旗艦的存在讓我們的武裝力量和沒有沒什麽區別,隻要那艘戰艦停在那裏,我們就拿不到製海權。”櫻說,“雖然帝皇級旗艦行動需要提前一周時間整備,我們也有情報渠道實時監測它的動向,但除非我們有辦法摧毀它,否則就是等死。”


    櫻的話語說的很客觀很現實,整個星海研究軍事與政治的學者都知道,帝國的星海霸權有著三個堅實的基石,一個是帝國遠超其它國家總和的工業製造能力,一個是帝國最完善最發達的雙循環貿易經濟體係,最後一個也是代表著帝國極致武力的就是帝皇級旗艦。她們和戴安娜不怕這些橫掃星海的巨神兵,但是星球領地帶不走,那些工業設施帶不走,失去了這些的她們可以說也就失去和議會以及星際各大勢力談條件的話語權。


    “對付帝皇級旗艦不一定要摧毀它,這個世界上解決問題有很多方式,直接的正麵衝突永遠是代價最大的最低效的方法。”戴安娜說,“我們不知道第十七艦隊接到了什麽命令,不知道那艘巨神兵什麽時候會來到這裏,我們必須要現在就開始行動!守衛尼德阿威爾的那支艦隊現在是什麽狀態?”


    櫻在腦袋中回憶了最近的報告文件,整理了幾分鍾語言:“已經可以投入戰鬥,那支艦隊現在補充了不少軍備彈藥,編製規模已經達到了一支標準帝國艦隊的三分之一,其中一百艘戰列艦都是死亡天使級,不過目前還沒能完成全部的活體金屬裝甲換裝。現在主要的問題是整備率缺口很大,從已經提前開工的一到四號船塢材料采購匯報來看,核心鍛壓模塊裝配廠沒修建完成使得如今戰艦的能源核心完全不夠,很多護衛艦和電子對抗艦都還等著能源係統,我們從市場上買到的能源核心無論是續航還是功率都無法適配大型戰艦。”


    “為什麽不從安達爾企業聯合體進口一些?”戴安娜問。


    “我們試過了。”櫻無奈的點了點頭,“安達爾企業聯合體現在全麵封鎖了和帝國的貿易往來。在帝國和聯合體邊界的緩衝地帶,那些大大小小的組織勢力現在幹起了一種業務,幫助兩邊的很多貨物‘洗澡’。兩邊的軍隊現在都隨時繃著那根弦,這些勢力也隻敢做一些不那麽敏感的普通貨物的生意。”


    “這我倒是知道,無非就是因為母星中央城區的那件事情而已,可我們和聯合體是單線聯係,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戴安娜問,“他們對端點星域和帝國的那點關係比誰都明白。”


    “所以我們沒有收到任何情報。”櫻說,“但是我們無論出什麽價格,他們都用一些無關緊要的借口搪塞,總之就是不得罪我們但也不賣給我們一些重要貨物。”


    戴安娜聽到這回頭望了一眼,端起那被紅茶輕抿,皺著眉頭沉默了許久。


    “不對。”戴安娜緩緩地說,“巴斯克集團是我們直接貿易對接地對象,而安達爾企業聯合體是一群商人,他們不可能會不希望我們這時候給帝國多施加一些壓力,這是絕對正確的理智選擇。能讓聯合體一反常態的做出這種事情,隻有一種可能,共進會裏麵有人有隱藏的身份,而這個隱藏起來的身份足以在一定程度上綁架聯合體的整體行為。”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怪聯合體會在封鎖帝國的同時不動聲色地封鎖我們,共進會能對聯合體產生影響,它需要抑製我們的發展速度。”櫻恍然大悟。


    “共進會的成分太複雜,所以他們之中會出現巨企的影子並不奇怪,這些少壯派說到底和巨企沒什麽兩樣,都是為了攫取利益,一個是為了權力,一個是為了錢財,狼狽為奸是遲早的事。”


    “既然他們也不賣給我們能源核心,那我們就沒地方能買了,瓦爾特聯邦自己根本就沒產能,龍之國更不要想。我們沒有能源核心的話戰鬥力雖然有,但是恐怕不容樂觀。”櫻皺眉。


    “這個不需要擔心,我早有準備,隻不過會比從聯合體進口晚兩天罷了。”戴安娜緩緩說。


    “殿下,您是有那種電影裏的神奇口袋嗎?”


    “帝國的星際貿易十分的發達,所以每年帝國都會報廢和新建大量的艦船,這些船的使用壽命往往受限於船殼和內部某些結構的強度與韌性,這就是對於一條船使用時間來說木桶效應裏最短的那塊板。宇宙是複雜神秘的,即使是今天帝國的能力也遠遠夠不到宇宙的全貌,大多數軍艦和商船在報廢後都會進入專門的回收船塢被重新進行分子鍛造,可總有一些受到了不明汙染的船隻無法被回收,為了安置這些危險品,帝國開發了許多‘垃圾場’,這些危險的被汙染的艦船就被埋在了專為它們挖掘的墳墓裏,人們也把這些星球叫做‘鯨落之地’,比喻的倒是很貼切。”戴安娜緩緩地說,“所以我從那些管理企業手裏買下了一些廢品處理權,挑選出了能源核心的部分,以粗鋼回爐加工的名義運了回來。”


    “可帝國的艦船廢棄處理是把軍艦和民用船隻分開的,軍艦墳場是不可能對外出售的,那些民用艦船核心能用嗎?”


    “能說出這個問題,說明你對帝國的政策有著相當詳細的了解,但你要知道,帝國這個國家並不是連續完整的。發生在六百年前的那場智械戰爭是人類遭遇過的最瘋狂的劫難,那個時候無數的軍艦被建造然後廢棄,巨量的鋼鐵骸骨堆滿了宇宙,在後來,包括帝國重建後的一百年左右,艦船墳場都沒有進行過細致的劃分,那些傷痕累累的巨人就被埋葬在深達千米的‘屍骨’之下。”


    櫻看著自家殿下的背影一怔。戴安娜所說的這個情況實在是超出了大多數人的認知,智械戰爭是人類直到目前為止經曆過的最殘酷最可怕的戰爭,在那場時間跨度長達七十年的戰爭中,人類在宇宙中的數量一度從七百億銳減到了最後的十多億,戰鬥的慘烈程度幾近人類之最,智械為了毀滅人類,將所有有關曆史的記載全部抹除,現在的人類了解探尋那幾十年的信息,隻能靠著一些幸存者的口述以及對殘骸的分析推測。那些在智械戰爭中毀滅的戰艦被埋葬在何處,具體有多少,誰也沒能給出答案,那些知情的軍人相關人員早已在戰爭中死去,即使帝國後來勘測出眾多的遺跡,也隻是曆史研究學者估計數量上的九牛一毛。戴安娜是怎麽能夠知道這些遺跡的準確位置的,這個問題耐人尋味。


    “這些戰艦挖出來能源核心還能用嗎?”櫻滿臉懷疑。


    戴安娜在空中雲台中調出了幾張圖片,把畫麵旋轉麵向櫻:“能源核心這種東西其實隻是一種籠統的稱呼,實際上一艘戰艦的能源核心與民用艦船是不同的,它由核心和陣列組成,核心是負責供能的能量源,主要是反物質湮滅力場或者聚變反應堆,最先進的帝皇級旗艦使用的則是暗物質矩陣,陣列則是負責儲能與調製的部件,我們的缺口主要是在陣列上,所以那些‘老古董’的能源核心過時並不影響什麽,我們隻需要那些陣列部分。”


    那些圖片色彩偏暗不太能看清楚,但是從大致輪廓上能夠分辨出這是一艘戰艦布滿雜塵的能源分段,巨大的棕色套筒連接著無數已經斷裂破損的合金管線,管線粗壯無比,能想象出曾經這裏麵奔湧著巨大浩瀚的能量。


    “和這個差不多的能源核心還有一千多個,等明天送到星域邊界之後會被直接送去尼德阿威爾,這些陣列被拆解後至少能有七成的可回收率,足以暫時裝備所以主力艦了。以四個大型藍巨星恒星船塢的速度,二十四小時就能把一百艘死亡天使全部裝配完畢,我要在三十六小時之後看到一支艦隊出現在這裏。”戴安娜繼續說,“死亡天使的超空間引擎全功率運轉可以在兩天內達到帝國的首都歐琛星係,即使星門航路被關閉也來不及,歐琛星係現在隻剩一艘執政官級母艦和寥寥幾艘護衛艦。”


    “我們不防守尼德阿威爾了嗎?如果在我們行進過程中被發現,根據軍部的曆來行事來看,他們一定會讓第十七艦隊直接進入端點星域。”櫻說。


    “防守?不,我們隻需要圍魏救趙即可。”戴安娜緩緩地說,“古往今來圍魏救趙是自東方傳入,而後在數千年中被無數次使用,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而這個策略能否有效的關鍵點在於魏與趙的權重問題。死亡天使本就是一種為了極致戰爭打造的暴力兵器,帝國內部絕對沒有對它做過任何的應急預案,所以在突襲的情況下,歐琛的行星護盾在死亡天使艦隊前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擋,屆時他們就會知道,想要跟我戴安娜-克林特玩陰謀,帶著一群心懷鬼胎的豬隊友是不行的。”


    “萬一他們不接受條件怎麽辦?我們真的要對歐琛進行軌道轟炸麽?”


    “不會的,帝皇皇座空懸,議會掌握著整個帝國的最高權柄,那些老頭心中還留存那個所謂民主的念想,為議會的存在感到自豪,可馬上這就會成為他們的絆腳石。作為從帝國動蕩時代的血與火中鬥爭出來的議員,老頭子們不會與我妥協,他們會直接下令第十七艦隊殲滅端點星域,但那些占大多數的年輕少壯派呢?他們還風華正茂,他們還沒活夠呢!沒有經曆過血與火的黑暗,他們是沒有勇氣為了這個國家搭上他們的性命的,別看每天在議院義憤填膺激揚文字,當死亡天使停在他們腦袋上時都會變得軟弱。”


    “殿下,容我再問一句,如果第十七艦隊獨走呢?他們完全可以以我們犯下叛國罪向我們進攻,那時我們該怎麽辦?”櫻緊緊地盯著自家殿下的雙眼。


    “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會拉著你們黑影和幾個人跑去龍之國,端點星域會成為帝國覆滅分裂之後我的封地,畢竟當帝國的軍隊不再嚴格聽命於這個國家中樞的時候,這種情況可比我獨立自治危害要大上無數倍。”戴安娜淡淡地說。


    櫻原地肅立,雙腿雙手並攏在一起脫下了頭頂地軍帽。櫻俯身微躬,站直後眼神堅毅地看著戴安娜的側影,像是在禮拜聖像。


    “櫻,貝塔小隊這次就留在這裏,行動的事情交給我們的軍隊就好了。”戴安娜說。


    “殿下,我們黑影軍團是您最鋒利的劍,這種行動交給那些人我不放心,他們的忠誠遠沒有多麽可靠,所以請還是讓我們去指揮!”


    “需要麽?”戴安娜輕笑。


    “是的!”櫻的言語斬釘截鐵,有著無比狂熱的意誌。


    “你還是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吧,我做這一切可不是為了什麽偉大的目標,人都沒了還談什麽東西。”戴安娜鳳眸葳蕤,看了看一旁這個少女,“從我的私人賬戶裏計提四千萬克姆出來,告訴尼德阿威爾那些工程隊,不要怕死人,每個死在工地上的人家屬都能拿到一百萬克姆,足夠他們的老婆孩子過一輩子好日子。”


    “沒問題,帝國開發銀行不久前才給所有客戶分了紅,您的私人賬戶至少還有一個億的流動性。”櫻說。


    戴安娜打開了雲台的監控係統,看著從另一個星係傳來的實時影像,影像中是一個尚未完全蘇醒的鋼鐵巨人。


    尼德阿威爾,古老的北歐神話中的矮人之國,這裏傳說中生活著皮膚蒼白的矮人,僅有黑色的頭發胡須能證明其生命的特征。矮人從時間的長河中汲取源遠流長的記憶知識,鍛煉出極其出色的技藝與魔法,使得這裏成為了器具與寶物的天堂。戴安娜為這顆放射著耀眼藍光的巨型恒星裝點容貌,用深空之中宇宙荒蕪之地的活體金屬為骨,在這裏打造出了傳說中的鍛造世界,盡管沒有神話中的魔法與盧恩文字,但自然宇宙的巨星偉力儼然是超越魔法的創世之力,不斷噴湧的射線與光芒,足以撕裂任何陸地的火焰激湧,為這個巨人送去了源源不斷的無窮無盡的能源,使得這裏能夠打造出堪比傳說中任何神兵的暴力戰爭機器。


    她剛想由衷地讚歎一句,卻看見從光暗交界地地方湧出了影子,這些影子環繞著這個巨人航行像是無邊無際地小行星帶。那些施工隊的工人站在巨人肩上,如同比巨人更加高大的神明。


    在這一刻放鬆散漫的總督不見了,她變得突然暴戾起來,那種如烏雲般蔓延的壓迫感在狂躁地跳動,直到擠滿了整個大殿。


    櫻不知道自家殿下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她突然感受到了那股撲麵而來地肅殺氣息,那個冷冽狠辣、威震寰宇的女皇回來了。黑影的核心從來都不是她們這些人,黑影從來都是她的影子,為了追求真正的自由而戰,不論未來結果如何,隻要那個偉岸的身影還在,她們就會無比心安。


    跨越星海的戰爭要開始了,秩序、道德、人性都會被摧垮,在這注定以死亡為主旋律的時代中沒人不希望自己有一個可以交托性命的信仰。


    櫻沒有出聲打擾,轉身,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警戒狀態很快就解除了,一直等在外麵很遠處的耶倫走了進來,看著站在落地玻璃前的戴安娜,在巨大辦公桌的桌麵上掃視了一圈,想要知道殿下的心情如何。


    如今之下戴安娜與帝國議會的矛盾越來越激化了,許多衝突展現的形式也從暗地裏被抬到了明麵上來,戴安娜不是一個普通的總督,她是帝國的大皇子,也是按理來說帝國下一任的帝皇。這就是一個很麻煩很複雜的事情,帝國的官員們會開始選邊站隊,也有人會選擇獨善其身,共進會的激進分子會把她視作是敵人,是背叛了帝國的叛徒。帝皇是整個帝國的精神領袖,也是真正的帝國未來塑造者,在曆史上從未有過到了四十歲後還在外任職的皇帝,戴安娜這麽做了,來自各方的壓力自然如潮水襲來。


    有人經常說戴安娜是個沒有道德的人,帝國養育了她培養了她而她卻不思效忠國家雲雲,但耶倫和幾個知情人心裏明白,從來沒有效忠,又何來背叛一說,這是她們殿下的人生舊事,帝國永遠不會成為她的應許之地。她如同其它皇子一般接受了相當全麵的訓練,但在她成為皇子後她始終沒有將重心放在帝國的中樞,她隻在乎她能夠掌握的地方,毫不在意她的行為是否會被輿論抨擊、被學者批評。耶倫讀過許多心理學與政治剖析書籍,她不知道在自己遇到戴安娜之前又發生過什麽,但她確信,從自家殿下來到端點星域的那一刻起,就再沒有繩索能捆住雄鷹的翅膀。


    戴安娜沐浴在拉娜a恒星經過折射的光輝下,看著遠處不斷洶湧翻滾的褐色大氣,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神聖威嚴的狀態。她心中最牽掛的還是自己那個弟弟。


    “有阿列特的消息了麽?”耶倫問。


    “德爾塔小隊在歐琛的皇城發現了他的蹤跡,不過沒有見到人,隻能知道他沒有生命危險。”


    “這真是一個難得的好消息。”耶倫鬆了口氣。


    “是啊......他一直都是一個好運的孩子,以前無論遇到什麽他都能敏銳的察覺到很多東西,隻不過他喜歡把事情藏在心裏。”戴安娜低聲說。


    “阿列特殿下是一個體貼的人,不希望您為他太過擔心。”耶倫說。


    “他從小我還在皇城的時候就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麵,每次我和那些老頭子吵了架,他就會漫山遍野地找我,然後鬧著要給我講故事。那些故事都是我小時候的童話書上的,可我就是喜歡聽他講,隻不過每次講著講著就停下,央求我帶他去買冰激淩吃。”


    “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不是麽?既想安慰姐姐卻又很容易被短暫的美好迷失。”耶倫說。


    “是啊,他就應該這樣,一個喜歡給姐姐講故事的小孩是很多的,可在帝國的皇城中也就隻有他一個吧。”戴安娜說,“他長大了,我也變老了,前年他入伍的時候看著他登上運輸機我都不知道我應該是什麽心情。男孩子總該要去成為一個男子漢,我們這些老女人管的太多可不算是好事,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讓某些人亂來,他想要任何東西都和我沒關係,但他不能拿著阿列特當墊腳石用。”


    “放心吧......我們這些個做‘幹姐姐’的也沒那麽不堪,帝國範圍內想要對阿列特不利可要問問我們的意見。”耶倫安慰說。


    “你才多少歲?這就開始占我弟弟的便宜了?”戴安娜瞥了一眼,“好了別扯遠了,突然過來有什麽事情?先說好,挑關鍵的說,不要廢話連篇。”


    耶倫尷尬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張,想要說什麽卻沒開口。


    “我大概知道你想要問什麽,你和櫻在外麵聊過了是吧?”戴安娜端起紅茶重新摻入了熱水,茶葉總是能讓她心靈安穩的東西。


    “我們能贏麽?”耶倫歎了口氣。


    “你是怎麽想的,可以好好說說。”戴安娜沒有驚訝於耶倫的問題,雖然這看起來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


    “我很擔心,因為從帝國建國後的曆史來看,沒有任何一個帝國內的人能在帝國沒出現大問題的時候對抗帝國成功過,比如四百年前的新波士頓傾茶事件,或者兩百多年前的帝國工業貪腐案件引發的艦隊獨走危機,還有些更小的也沒有翻起過風浪。整個帝國隻遭遇過兩次失敗,但那兩次都幾乎是不可複製的,龍之國獨立與智械戰爭都是有著一些特殊的條件。”耶倫說,“我們的實力還是太小了,比起帝國這個龐然大物來說,我們很難靠著一些技術手段去追趕時間的差距,這種突襲行動終歸是風險巨大,誰也不敢保證最後我們會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結果。”


    戴安娜沒有急於否認反駁,而是靜坐了一會兒,隨後看著落地窗外的星辰:“你說的沒錯,盡管我一直持有的是進化思維,但不得不承認,無論是龍之國獨立的艱難成功還是帝國的強大,都是無數看起來可有可無的平民的傑作。”


    “但是我相信你,因為你不會錯。”


    “是嗎?我覺得是人就會犯錯。”戴安娜搖了搖頭。


    “可你們不是人,或者說我不認為人能夠用來稱呼你們。帝國為什麽會有帝皇?為什麽龍之國會有皇座?為什麽如今的聖城也把它們的王座高懸?這些東西我越了解越深入,我越感覺這不是一個那麽簡單的精神領袖的問題,這背後的東西可能超出我的想象。”


    “看了哪些書?”戴安娜不知為何,感覺興致盎然。


    “《東方古事紀》、《易經》、《龍與鷹》、《歐琛八百年斷代史》,不少都是端點星域的孤本,您放在黑影的私人數據庫裏供我們閱覽的。”


    “你很聰明,耶倫......這些東西就藏在曆史的字裏行間,隻不過沒人能讀出來而已。”戴安娜幽幽地說,“或者說他們不願意讀出來。從古至今,任何一個超越常識認知的東西都是禍患,因為人是一種追求安逸的生物,他們自以為醒來,卻又不願意醒來,所以他們會對新事物群起而攻之,他們沒有惡意,這隻不過是一種恐懼所造成的自衛式的應激反應。恭喜你,你成功的跨過了人性的第一道坎,從眼睛上撕下了一層世界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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