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的越多,越有種莫名的恐懼;知道的越少,則越有莫名的勇氣。帝國的哲學理念中有著這麽一條現實的規律,對於這種觀點,帝國的學者們有著不同的看法,而辯論——常常是他們駁斥對方的工具。然而,不管學院中的人們如何長篇大論,軍情部的特工們都是嗤之以鼻,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客觀存在的現狀才是他們判斷的依據。


    波爾走出酒吧的時候,天空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水有節奏的打在路麵上,彷佛有人在進行一場快板表演。波爾從衣兜裏掏出了那塊信息板,在掏出來的時候,斜飄的雨水就已經打濕了麵板,他用衣服的袖口擦了擦雨水,在屏幕的左上角輕點了兩下,一個界麵便彈了出來。


    這片下城區的雨將會持續很久,據氣象部門的信息,小雨在三小時後會變成暴雨。波爾慶幸自己帶了雨傘,不然等他趕到節點站,他就會是一隻落湯雞了。他打開了高純度碳分子混合材料做的傘,淡定的邁進雨幕籠罩下的城市。


    路麵上的車輛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可能是因為下雨的原因,連靠載客為生的摩托車手們也一個沒見到,波爾也隻能步行前往七公裏外的節點站,好在也就七公裏。波爾提著手提箱行走在路旁,他的腳步很均勻也很從容,畢竟在下城區沒有人認識他,他自然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波爾邊走邊開始回想今天的曆程,特別是那位人稱“大胡子”的酒吧老板,根據他多年養成的習慣,每次任務結束後,他總是喜歡在腦海中複盤一下流程與場景,細細咀嚼所接觸的人的每一句話,因為在接觸的途中,人總是會產生避免不了的緊張,這是一種很難克服的生理性的反應,重則導致手腳發麻、發抖、語無倫次,輕則導致大腦遲鈍、邏輯能力下降。他們雖然經過了特殊訓練,但往往在事後也能發現一些當時注意不到的細節。


    對“大胡子”老板本身來說,波爾心中有個最簡單的疑問:他所接觸到的知道這位老板的人都叫他“大胡子”,而在見麵的過程中,波爾發現那位老板雖然長相粗獷,但卻並沒有所謂的“大胡子”,隻有一圈顯眼的胡茬。這個問題在波爾的心中自然有著許多可信度非常高的解答,例如:“大胡子”隻是他平常在外的偽裝,實際上他並沒有大胡子;或者這隻是他在這些下城區的各種組織中的代號,並不是真正的形象描述。


    諸如此類,這些都是波爾心中符合邏輯的解釋,隻是現在的他顧不得去研究這種無關緊要的小把戲,全因為現在的他,終於有時間去回憶一個問題,那便是一家下城區酒吧的老板是怎樣知道他的真實目的的?當時的他沒有多想,隻當是消息泄露了而已,畢竟這種級別的消息靈通人士,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信息網作為信息來源。但是在波爾的記憶裏,整個過程中,知道他的目的的人就隻有處長裘應生和他,其它的人或許可以追蹤他的行蹤,但絕不可能知曉這個秘密。


    波爾在腦海中瘋狂的搜尋著遺漏的細節,以至於他的步伐都變得越來越快,然而就在這時,變故徒增!


    “噗!”


    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音響起,沉悶的聲音在雨幕中曇花一現,宛如雨中一隻小鳥輕輕的用腳點在了池塘的水麵,沒有任何痕跡留下。


    波爾得感謝他的特工生涯,不為其它,隻因為沒有那份特勤時期鍛煉出來的危險感知能力,現在的他就已經注定成為一具屍體了。剛剛,就在電光火石間,一顆子彈射入了波爾的肩膀下麵,按照射入位置來看,如果不是他微微一頓,這枚子彈就該射入他的右上額頭,將他一擊斃命。


    在他的感知中,時間在這一刻彷佛都慢了下來,在這一刻,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離他的距離。根據他在曾經的學校救護課程裏所學習的經驗來說,此時的他想要活下去,最好是朝著後麵倒下,留在身體內的子彈會暫時的封住傷口,阻止大出血的發生。


    不過波爾並沒有這麽幹,他朝著左側倒去,一個用力,順勢翻過了護欄。護欄的下麵是一條小河,至於這條小河流向哪裏,他也不清楚,但是如果他不跳下去,殺手的第二槍就會接踵而至。落水的聲音響起,波爾由於慣性向下沉了一段距離,而在入水前,他就忍痛吸了一大口氣,防止自己因為頻繁換氣而被發現。


    河水很渾濁,水底充斥著各種水草與生活垃圾,下城區的河道雖然配有專門的清潔工負責定期清理垃圾與漂浮物,但再好的清潔工也架不住下城區的人使勁的糟蹋,隨時都有人將各種丟棄的瓶瓶罐罐扔進河中,更不談流浪漢與夜晚嗨過頭的青年還會向其中排放“人體廢水”。如果波爾是來視察這片下城區的長官,那他一定會將這裏的負責人罵的狗血淋頭,但是現在的他就差沒給這裏的清潔工立上一個長生牌位了,這裏的水質越差、水草越多、水體越渾濁,他就越有可能逃出升天。


    他貼著河床向下遊遊去,以他對自己平時訓練成績的估計,他的一口氣能在水下堅持大約十五分鍾左右,而帶傷的話,十三分鍾大概就是他的極限了,如果不在這段時間內脫離危險,找到一個藏身的地方,那麽就算是敵人沒有殺掉他,傷口感染所帶來的各種炎症也足以要了他的命,這也是他死死的抓住手提箱不放手的原因。


    雨下的更大了,今天的氣象預報似乎在下城區沒有那麽準確,暴雨奔湧而下,像是從天上倒了一盆永不枯竭的水下來。


    “這就是你告訴我的萬無一失?”一個男子站在護欄邊咆哮道,“我們是要打傷他,沒叫你們打死他!”


    男子穿著雨衣,如同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暴跳如雷,聲嘶力竭的怒吼伴隨著狂風暴雨,使得旁人能更加清晰的體會到男子的怒火。男子指著河水,繼續吼道:“你看看你們幹的好事!按照現在的這個降水量,到時候水流會更大,你覺得他能活下來?”


    風將男子雨衣的兜帽吹偏了一些,蓋住了他的臉,男子幹脆將兜帽掀了下來。


    “你們記住,這是一筆交易!你們如果搞砸了,我可以替大人保證,你們拿不到任何東西!”男子頗有些氣急敗壞。


    站在男子對麵的是一個同樣穿著長款黑色雨衣的人影,隻不過比起男子來,對麵的人影將自己包裹的異常嚴實,唯一可以看到的麵部還戴著一幅巨大的黑色目鏡,不過通過嘴唇的唇色大致可以判斷對方是一個女性。


    “你等著,我現在就跟你們的首長聯係!”男子見對方不想跟他說話,徑直掏出了通訊器,“你們既然不聽我的話,那就讓能讓你們明白點道理的人來說!”


    男子將通訊器放在耳邊,轉過身去。


    “黑影女士,您的部下可能沒有您想的那般聽話。”通訊接通後,男子徑直就告了一狀。


    接著,通訊另一端的人貌似跟男子說了什麽,男子悻悻的將通訊器遞給了旁邊包裹在雨衣中的黑影。黑影拿到通訊器後將其放在了耳邊,隨後開始與另一頭的人通話。


    “我們會處理好下麵的事情,你可以走了。”黑影掛斷了通訊,對著男子說道,“首長還讓我們告訴你,如果你還對我們有什麽意見的話,就讓我們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黑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男子卻透過暴雨聽的清清楚楚,他一甩袖子,滿臉不爽的離開並消失在拐角處,至於繼續挑釁黑影,那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他之前敢對著這群人發飆,那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看在他身份的情況下,不會對他出手,但一旦有人給她們下達了命令,男子絲毫不懷疑她們會把他好好的“炮製”一番。


    就在男子離開後,又一個黑影出現在了橋上,這個黑影比起橋上護欄旁的那位要矮一些,這個矮黑影走了過來,慢慢的在高一點的黑影後站定,隨後,黑色的兜帽中傳出一個清澈的女聲:“隊長,我們繼續麽?貝塔小隊在一百米外檢測到了目標的痕跡,目標應當是朝著下遊逃走了。”


    高個子的黑影擺了擺手,對後方的黑影說道:“任務繼續,你們不用理會那個神經病。殿下給我的指示僅僅是盡量幫助他們達成目的,如果他們不配合,殿下也不會責怪我們。”


    後麵的黑影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她的隊長,而是快速的離開了這裏。


    暴雨中的橋上隻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人影,人影望著逐漸變得凶猛的河水一動不動,這樣詭異的一幕便出現在了此地。


    不多時,那人開始向橋頭走去,筆直的身姿伴隨著靴子踏在雨水中的聲音,就像一位劍客正在路過一片安寧祥和的村莊,隻是誰又知道,安寧祥和的表象下又會流淌著怎樣的暗流,更何況,這片“村莊”也不一定“安寧祥和”。


    “轟——”


    雷鳴姍姍來遲,驟然出現的閃電要將天幕都給撕碎。


    待一切短暫平息,街道因雨而起的薄霧內,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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