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說的?”


    方雨桐看都不看養豬漢子一眼,蹲下身子,把跪在地上的江璃扶了起來,出聲問道。


    截胡這種事兒,方雨桐還是很樂意幹的。


    主要是這婦人,太符合她的要求了。


    “對對對!我江璃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若是夫人不嫌棄,讓我在您家呆一輩子,我都願意。”


    江璃淚流滿麵,一扭頭就能看到朝她吹胡子瞪眼,一臉不善的養豬漢子。


    不由地,她又想起剛才,被他夾在腋窩下的情景,若是讓她在這頭死肥豬身下躺三年,她情願現在就一頭碰死。


    方雨桐輕笑一聲,“我這裏當然沒問題,剩下的,就要看掌櫃那邊了。”


    又能有一兩銀子的進項,掌櫃的嘴裏不住打著哈哈,調轉話頭,開始勸起了養豬漢子,“那個,這位客人啊,咱凡事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她不想被賣到您家,您又何必白白花了銀子,還沒落著好……”


    說著,又從人群裏,拉出一個更加年輕些的婦人來,“您看看她咋樣?長得比原先那個齊整不說,還比她小好幾歲,也是三兩銀子,還是死契,您哪天若不想要了,隻管把她送回我這兒來,隻要不斷胳膊斷腿,我還能倒找您半兩銀子……”


    “她也這麽便宜?”


    養豬漢子狐疑地打量了那婦人好幾眼,問道:“不會有啥問題吧?難道是傻子?”


    “嗬嗬,您還真有眼力,不過她不是傻子,幹活還是一把好手,隻是嫁的男人不靠譜,一個耳刮子扇聾了耳朵……”


    “那豈不是我說啥她都聽不見?不行不行不行……”


    掌櫃的再接再厲,“您可以給她打手勢啊!人家聰明著呢……”


    說完,對著那婦人做了個喝水的動作,又指了指養豬漢子。


    婦人對剛才的爭執一句也沒聽到,點了點頭,就進了裏間,不一會兒便端著一杯茶出來,遞到了那漢子手裏,還熱騰騰的。


    掌櫃的一臉欣慰,“您看到了吧?這樣的,才是貼心人……”


    “嘿!看著,確實還挺有意思的。”


    養豬漢子上下打量了那婦人幾眼,又重重地在她屁股上擰了一把,把人家嚇得怪叫了一聲,一跳就躲在了掌櫃的身後。


    可掌櫃的,又怎麽可能會護她?


    見養豬漢子滿意,立馬回了裏間,不一會兒,就拿著那婦人的賣身契出來了……


    “您收好啊,往後她就是您的人了。”


    養豬漢子一手拿賣身契,一手像拎小雞似的,把那驚恐異常的婦人拉出了鋪子大門……


    “慢走啊,有空再來……”


    掌櫃的點頭哈腰打發走他們,這才有空來招呼陸文且等人。


    他朝陸文且抱了抱拳,笑嗬嗬地問道:“陸掌櫃,考慮得咋樣了?”


    “能咋樣?”


    陸文且也沒再給他們出難題,很是痛快地掏出五兩銀子,“付銀子唄。”


    直到此時,江璃才劫後餘生地大鬆了一口氣。


    她一個弱女子的力量實在太小,連保全自己都做不到。


    今兒個,要不是她豁出去,這會兒隻怕都被那養豬漢子拉回家了。


    三年!她能不能在那個壯漢手下活過三年,都尚未可知。


    雖說這個鹽鋪子掌櫃,看著脾氣不太好,但跟那五大三粗的養豬漢子一比,還是好上不要太多。


    更別說,旁邊還有一位掌櫃娘子坐鎮呢。


    想來,隻要她本本分分地把娃子帶好,熬過這五年,日子定能越過越好。


    掌櫃的重新取了一張身契,把三年改做五年,領著江璃出了鋪子,官府在離這兒的不遠處,設立的有登記點,到那兒把印章一蓋,這張身契,就生效了。


    回到家,牛媽對新來的江璃很是熱情,又是幫著燒熱水,又是幫著找衣裳,還把前兩個月剛做的新棉衣拿出來,讓她穿上。


    現如今,有床鋪和被褥的空房間,隻有方老婆子曾住過的那間。


    方雨桐自然不會讓她住進去,便讓她先跟牛媽擠一處睡著。


    吃過午飯,方雨桐就讓男人出了門。


    一個時辰後,呼啦啦拉了滿滿一牛車回來。


    不但大人睡的床買回來了,娃子睡的搖搖床也買了,還有兩床嶄新的厚棉被,和十斤蓬鬆的棉花。


    “牛媽,你先把手裏的針線活放放……”


    方雨桐遞了一兩銀子給她,吩咐道:“江娘子對這邊怕是還不熟悉,你帶著她去街上認認路,再給她買兩塊棉布,讓她做兩身替換衣裳,被單被麵枕頭那些麵料啥的,也得買回來,記得多買一套,洗了以後才有得替換……”


    “還有過冬的衣裳,也比著你的來,先做兩身,剩下有多的銀錢,你們自己看著買點啥……”


    這幾個月,牛媽的表現還不錯,為了獎勵她,也為了讓江璃好好跟她學,方雨桐許以重利。


    這些東西,頂了天也就半兩銀子,牛媽最少也能落下五錢,咋分配,就看她自個兒了。


    江璃聽得熱淚盈眶,膝蓋一彎又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謝夫人大恩……”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現在她渾身上下,就穿了一套裏衣和一套單薄的外衣,夫人給她買冬衣被褥,可比雪中送炭還叫她感動。


    別跟她說啥這是主子應該做的,沒出嫁的時候,她也曾跟著阿爹,去能買得起下人的人家請過幾次脈。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些人家的下人,可沒這待遇。


    還想要棉衣?


    做夢吧。


    都是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嘴唇烏黑。


    她還曾問過阿爹,為啥主家看著也不差銀錢,卻連給仆婦置辦幾身厚衣裳,都舍不得?


    阿爹說,越有錢的人,就越是小氣。


    有些講究的清貴人家,不止是對下人,就是對自己的兒孫,都格外嚴苛。


    飯,不叫吃飽。


    衣,不叫穿暖。


    天天講究啥“想要孩兒安,必得饑與寒”,生怕養出個懈怠憊懶的後代。


    那些娃子,通常小小年紀就把胃給餓壞了,身子瘦弱不說,個兒還長不高,有些還來不及成親,就一命嗚呼赴了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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