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鐵柱杵在那好一會兒,想了想,等她們走了一段距離,又跟了上去,打算偷偷護送她們倆個女子到陳家。


    “阿娘!我回來了。”


    “吱呀”一聲,陳桃推開了自家院門,朝還亮著燈的灶房喊道:“雨桐也來了,今晚我們倆兒一起睡。”


    見有生人進來,兩隻黑狗一竄就起了身。


    原本還想對方雨桐齜牙的,被陳桃警告還嗬斥了幾句,又拍了一下狗頭之後,立馬老實地貓回狗窩,躺著睡覺。


    “哎呦……雨桐來了?這大冷的天兒,快進來灶下烤烤火……”


    陳大娘手裏的碗筷,趕忙朝灶台上一丟,拿著個簸箕就出了灶房,打算抓點吃食招待一下。


    “大娘您別忙,趕緊吃飯吧,一會兒該冷了……”


    方雨桐攔住她,揉了揉自個兒的肚子,說道:“我們這才剛吃完,肚子都快裝不下了。”


    剛才方鐵柱的表現,大大地取悅了陳桃,對這未來的小姑子,她自然得熱情招待。


    一抬手,陳大娘手裏的簸箕,就被她接了過去。


    接著,就聽女兒脆聲說道:“阿娘您接著吃飯,我去抓就成。”


    見方雨桐又要來攔,陳桃推著她就進了灶房,“知道你吃不下多少,我也不抓多了,我阿爹和大哥他們,從山裏撿回來不少山貨,榛子板栗啥都有,我少拿些給你嚐嚐……”


    說完,還不等她拒絕,就進了房。


    “嗬嗬,這陳桃姐,實在太客氣了……”


    方雨桐朝她笑笑。


    想起小時候,陳大娘差點沒把她屎攆出來的情景,又有些尷尬,沒話找話地問道:“都快要過年了,陳叔他們還這麽勤快,又進了山?”


    陳大娘撿起飯碗繼續吃,經過剛才和女兒的那一番話,內心已經對方雨桐刮目相看了。


    聞言,一改以前的粗聲粗氣,很是耐心地解釋道:“他們這都是靠運氣吃飯,這不想著這種天,正是打兔子的好時機嘛,就想著再進山碰碰運氣,不過也打不了幾天了,等開了春,就得歇上兩三個月……”


    “嫂子和娃子們也不在家?”


    “奧,她領著幾個娃子回了娘家,她娘家小妹明兒個出門子,跟你家大堂哥是同一個日子,為著幫忙,都回去好幾天了。”


    倆人尬聊了幾句,陳桃端著吃食出來了,剛才雖說隻拿一點兒,但端出來的托盤上,卻是幾乎都放滿了。


    “快吃吧……”


    見方雨桐沒伸手去拿,她幹脆幫著抓了一把,塞進了對方手裏。


    方雨桐是真吃不下,若她是個沒吃過啥好東西的土包子,說不準還真得往肚子裏強塞一點兒。


    但不管是在娘家,還是嫁到婆家的日子,都過得不差,她還真不至於為了點子山貨吃食,而胡吃海塞。


    再說現在這種天,要不是坐在灶下,沒一會兒就得凍腳趾頭。


    看陳大娘的態度,想來也在灶下也聊不了多久,就該勸她們倆洗身腳進被窩了,要是吃得太飽,躺床上也不舒服。


    盛情難卻,她每樣留了幾顆在手上,其餘的又全塞回了陳桃手裏,“別光顧著招待我,你也吃點……”


    陳桃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剛伸出手想要擺來著,兩個手掌心就被強勢地塞滿了。


    果然,方雨桐剛把手裏的那幾顆吃完,陳嬸就放下了碗。


    捧著一捧吃食直打飽嗝的陳桃見狀,想到今兒自己去方家吃了大席。


    阿娘卻在家裏吃家常便飯,就有些慚愧。


    “嘩啦”一聲,手裏的山貨往托盤上一放,主動收拾起了碗筷。


    陳大娘忙說道:“你這身衣裳去年冬下才做的,別一會兒沾了油星,再糟蹋了,陪人家雨桐說說話,這碗我來洗就成。”


    “幾個碗而已,我小心著些就是,再說雨桐也在這兒,洗碗聊天也不耽誤。”


    說是這樣說,陳桃還是利索地從她阿娘腰間解下圍裙,往自個兒身上一係,便打開後鍋舀水洗碗……


    “沒事兒,不耽誤,大娘您應該欣慰,陳桃姐這麽孝順體諒您,要是生個我這樣的女兒,您才發愁呢,我阿娘常說我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


    方雨桐看得開心,嘴裏不住地說著好聽話。


    雖說她自己好吃懶做,但卻喜歡看別人幹活。


    如果這人還是她未來的娘家大嫂,她就更喜歡了。


    一想到以後回到娘家,隻管抄起手等飯吃,而曾經壓著她打的陳桃,卻得忙前忙後招待她……


    這陣勢,光是想想,就足夠她爽歪歪了。


    一邊在心裏傻樂,一邊暗暗欣賞著未來大嫂幹活的樣兒……


    沒想到陳桃不僅打架厲害,幹起活來也頗為像樣。


    要是以前,陳大娘對方雨桐說的這話,還真有些嗤之以鼻,好吃懶做,手上又沒本事的女人,到哪兒都被人瞧不起。


    而石子村好吃懶做的典型,就是她方雨桐。


    曾經的陳大娘,對她這個老聯合起兄長來欺負她家女兒的懶貨,也是頗為看不上眼。


    以防女兒跟這懶貨接觸多了,再學起了她的懶勁兒。


    陳大娘甚至拘了女兒好幾個月,讓她不許出院門。


    可現在,她卻對劉氏的睿智,感到無比佩服。


    看看人家女兒這日子過的。


    別說是石子村沒一個過得有她滋潤,就是整個長河鎮,怕也找不出來幾個。


    就連那些一年到頭不用下地,光坐鋪子裏等著收銀錢的掌櫃娘子,怕也難找一個方雨桐這般水嫩的。


    陳大娘看了眼忙個不停的女兒,有些惡趣味的想:要不要她也跟劉氏學學?


    把女兒養成個好吃懶做的性子,讓劉氏好不容易嫁出去一個好吃懶做的女兒,扭頭又娶回來一個好吃懶做的兒媳婦。


    可一想到方雨桐出嫁之前,幾乎每天早上,都能聽到劉氏尖銳的罵人聲,又心生退意。


    說到底,她女兒的臉皮,還遠比不上方雨桐這從小練就的。


    想到往後漫長的幾十年,都得聽著不遠處的親家母,扯著嗓子罵自家女兒,甚至這罵聲還得一直聽到死。


    她這做阿娘的,就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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