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燒了張草紙,又吟唱了幾句,才說道:“這男娃子好,和你女兒是天作之合,以後定能和和美美……”


    “呃……就是,就是有些個妨親眷,特別是上人。”神婆打了個飽嗝,話音一轉。


    “妨親眷?啥意思?”


    劉氏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會克我們做爹娘的?”


    “也不算,這兩娃子都不是個省心的,你們要跟著操心討氣……”


    “呼,氣就氣吧,死不了就成。”


    劉氏呼出一口氣,無甚大事地說道。


    幾人出來,已經半下午了,方雨桐本來還想再逛逛的,這下也沒時間了,四人火急火燎地往家趕。


    劉氏一邊走,一邊勸兩個女兒:“雪梅,你也聽到神婆的話了,以後心放寬些……”


    “還有你,以後可得懂事點兒,再把那好吃懶做的性子改改,我也能跟著多活幾年……”


    說完,又去看走在前麵的方鐵柱,要說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兒子了,今年已經十七了,神婆還說不用著急,不著急才怪!


    回到家,方正田竟然回來了。


    “阿爹,您不是說要十幾天的嗎?咋這麽快就回來了?”


    方雨桐跑上前,脆聲問道。


    “我這不想著怕時間來不及,便和東家商量,晚上點上油燈趕了幾天,今兒上午就把活趕出來了。”


    “阿爹辛苦了,今晚讓阿娘許您喝三大碗酒……”


    “三大碗?!”


    劉氏眉眼一瞪,“你咋不說三大缸呢!把你阿爹泡進去得了。”


    方正田嘿嘿笑得開心,“一碗就夠了。”


    “對了,你們這是去哪兒了?”


    “阿爹,您猜!”


    “不會是逢圩去了吧?”


    劉氏說道:“今兒不是六月初六嘛,帶他們去了一趟觀音廟,一會兒再跟你說……”


    方雨桐卻拉著父親問個沒停,“阿爹,那神婆咋一天不吃飯不喝水,也能不渴不餓啊?”


    “人家是神婆嘛!”


    “今兒您是沒看到,那神婆唱得好聽極了,阿爹,您站好,我給您唱兩句啊……”


    方雨桐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來:“方老二~你個童年寧~要靠老爺來查清~”


    方正田一個暴栗子就敲了過去,“我讓你方老二!方老二……”


    方鐵柱和方雪梅哈哈大笑,看著她抱頭鼠竄,腰都快要直不起來了。


    方雨桐摸了摸頭,說道:“神婆就是這樣唱的嘛!”


    劉氏笑罵道:“還神婆,我看你像癲婆!”


    過了半個月,陳家富提著兩斤肉和兩包點心來了。


    現在是雙搶時節,定了親的女婿,大都要來老丈人家幫忙幹活。


    方家分家的時候,沒分到田,雖說後麵買了兩塊,可也不多,加起來還不到一畝。


    其實方家往年也不種水稻的。


    這不,今年春天,老屋那邊有秧苗多,方正田想著,這便宜不占白不占,才種了一塊水田,半畝田都沒種滿。


    因著沒什麽種水稻的經驗,穀子結得也不好,禾苗也稀稀拉拉,薄得很。


    三個男人一起下田,一上午不到,就把三四分田的稻子收回來了。


    劉氏看看外麵的大太陽,語氣中略帶了些慶幸,“要說沒田也就這點好,這大熱的天,跟蒸籠裏似的,我嫁給你阿爹快二十年了,愣是沒在你們老方家吃過雙搶的苦。”


    “那是,您看看我大伯娘,也就比您大三四歲,看著都能把您生出來了。”


    方鐵柱接口道。


    劉氏心裏喜滋滋的,嘴上卻罵道:“這死孩子,有你這麽嘮嗑的嗎?”


    方雨桐幫腔道:“大哥說的沒錯啊,不說大伯娘,就是三嬸,昨兒個我在河裏碰見了她,黑得就剩倆兒白眼珠了,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我隻怕得被她嚇死……”


    “哈哈哈……要是讓你三嬸聽到,哈哈哈,看她不吵你才怪!”


    劉氏想象著弟媳婦的樣兒,嘴裏笑得停不下來,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該!當年他們死死霸著十幾畝上好的水田,愣是一畝都不分給咱。”


    “後來,我們手裏有銀錢了,你阿娘還說要置辦田地,我就想到了這茬……”


    方正田很是解氣,想喝酒慶祝一番,“媳婦兒,我就說吧,你聽我的準沒錯!話說,今兒晚上能不能開開恩,再讓我喝一碗?”


    “還喝?就剩那麽點了,得留點灶房炒菜用……”


    方正田有些失望,咂吧著嘴道:“這麽熱的天,別再放壞了。”


    “你就放心吧,酒壞不了,越放越醇。”


    陳家富說道:“阿爹喜歡喝酒,我下次過來,給您帶兩壇。”


    “有心了!”對女婿的上道,方正田很是滿意。


    陳家富不知道是想通了,還是王麻丫給他嚇著了,這次來老實了很多,不再黏著方雨桐,反而會主動跟方雪梅說話。


    方雪梅守得雲開見月明,常年籠罩在她臉上的烏雲都煙消雲散,“嗬嗬”笑得好不春風得意。


    這會兒,她又拿了豆角過來堂屋,將簸箕放在地上,搬了個矮凳坐下折豆角。


    陳家富一看,也跟著搬了個矮凳坐了過去,兩人頭對頭,手上不停,不一會兒就折了一碗。


    方正田暗自打量著,對這個女婿,整體來說,還挺滿意。


    把豆角折好,方雪梅端著進了灶房,陳家富也跟著去幫忙生火,這大熱的天,愣是一點不帶猶豫的。


    “你衣服洗了沒有?”


    劉氏朝小女兒問道。


    “放心吧,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呢,保管把衣服洗出來。”


    “現在就去洗,天黑洗完澡就得穿,下午洗咋幹的了?”


    方雨桐戴上一個自己做的遮陽帽,不情不願地端著衣服出了院門。


    “唉!”


    劉氏看著小女兒的背影,發愁道:“這孩子,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勤快起來?”


    “你看,連陳家娃子都醒過神來了,兩姐妹嫁得半近不遠,陳家本來就殷實些,再看看陸家……”


    “唉!這死丫頭,是一點兒也不知道著急……”


    方正田聽得直點頭,“家富這孩子雖說有些小毛病,但做活方麵,確實被陳大江兩口子教得挺好。”


    “今兒在田裏,他也沒絲毫躲懶,讓幹嘛就幹嘛,眼裏也有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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