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驛站休整了半日,等回到都城已經第二日黃昏。


    君星淵親自送他們回到了雲府,不過人沒進去,他就坐在馬背上,雙手抱拳與雲瀛他們道了別。


    雲瀛回了一禮,然後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心裏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癢癢麻麻的,很不暢快。


    雲霽還未下朝,侍女和小廝們都在忙碌著灑掃院子,像是要迎接什麽人似的。


    她看了一圈,以前最活躍的小秋沒有迎上來,於是問了小廝,說是她爹派小秋和幾個下人一起去接蕭伯父了。


    蕭伯父要來?


    父親要來?


    雲瀛和蕭溪塵對視一眼,繼續問下去才得知原由。


    原來,這幾日蕭長林突然病了,家裏的下人請了大夫看過,隻是藥吃了幾副病卻沒有好轉。要不是雲霽昨日親自去拜訪,還不知道未來親家的病來得如此之急。


    雲瀛看向蕭溪塵,連忙安撫他道:“你別急,稍候我診脈看看。”


    說不急是不可能的,但蕭溪塵知道父親要來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本來還想著這陣子先不回家裏,免得父親擔心,結果現在父子倆一病一傷,這可如何是好。


    雲瀛吩咐阿富馬上去找季落落,就說請她幫忙,趕緊搞個輪椅送到雲府,越快越好。


    她覺得以蕭溪塵的性子,恐怕不會乖乖躺著養病,更別提告假了,那至少每天讓他少走兩步路,省得留下病根兒。


    緊接著,她又吩咐小桃去前街的藥鋪請大夫,給蕭伯父再診一次脈,順便再給蕭溪塵看看腳傷。


    “阿瀛......”蕭溪塵剛要說話,就看到門口有馬車停下,車夫很快跳下來將梯子搭好,門簾被撩起,父親在小秋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了雲府。


    他現在也被下人扶著,行動不便,隻能在原地等著。


    雲瀛見狀便上前迎接行禮:“雲瀛見過蕭伯父。”


    蕭溪塵站在身後,也一起問安:“見過父親。”


    蕭長林麵色發暗,氣息不穩,卻看向雲瀛微笑道:“聽說你們同去淩州,這一路辛苦了。”剛說了幾句話便輕咳起來。


    雲瀛見狀連忙說道:“蕭伯父請移步正廳,我來為您診脈。”


    蕭長林經過蕭溪塵時,終於發現了他的異樣,腳踝處綁著木板。他疑惑道:“溪塵,你的腿怎麽了?”


    “爹,我沒事,回來途中不小心扭到了腳,阿瀛讓我靜養幾日。”


    “蕭伯父您放心,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他隻需月餘即可行動如常。”雲瀛走過去,讓蕭溪塵倚靠在她的身上,一起走路。


    在父親麵前,蕭溪塵多少有些窘迫,不好就這樣將身子一半的重量交給她。


    雲瀛卻不以為然,以前在一線實習的時候做這些工作根本沒有性別之分,肩挑背扛是家常便飯。


    蕭長林微笑的點了點頭,以前還聽聞雲丫頭想退婚是另有所愛,如今一看倒是流言不攻自破了。


    正廳內,蕭長林坐在客座,雲瀛坐在他下方座位,蕭溪塵緊挨著她坐。


    從脈象上看,肺氣陰兩虛症。從症狀上看,幹咳少痰不發熱不咳血,麵色暗紅是陰虛火旺。應是近日都城也連下大雨,他著了風寒就勾起了以前的肺疾。


    “小秋,蕭伯父的藥方帶來了嗎?”雲瀛看向小秋,她一向機靈,應該會將大夫開的藥連同方子都拿回來。


    “帶來了,小姐。”小秋麻利地從蕭長林的包袱裏拿出一頁藥方來,交到雲瀛的手中。


    她拿在手裏掃了一眼,這是很經典的補肺丸劑,裏麵有人參,此外還開了清熱解毒的湯劑消除炎症,隻不過他虛不受補,人參的用量多了些,導致有些內熱瘀滯。


    “蕭伯父,藥方可能需要調整一下,這個等稍後大夫來了再確定。您日後必須注意休息,飲食上也要以清淡為主,還有就是最好不要再熏香了,這個會引起咳喘。”雲瀛心裏有了底,蕭長林的病日後必須好好保養,否則難保下次急症發作時不會有危險。


    尤其是她之前所在的時空裏,經曆了幾次病毒侵襲後,平日裏的健康管理是頭等大事。


    蕭長林身形偏瘦,折騰了幾日睡眠不好顯得愈發虛弱,不過雙眼還是有神采的。他看向雲瀛,仿佛不經意的問道:“阿瀛的醫術是受何人指點?竟不比外麵的大夫遜色。”


    雲瀛神色一滯,其實連她爹也不知道她現在有這本事。她隻能認真回道:“我以前喜歡研究食譜,藥食同源嘛,久而久之便學了不少。溪塵也帶了很多醫書給我,對吧?”


    她看向蕭溪塵,示意他接著她的話說下去。


    蕭溪塵知道此事很難解釋清楚,因為他也側麵向雲霽打探過,雲瀛以前並不擅長此道,可以說是連皮毛都不懂,短時間內有這樣的積累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願意為她隱瞞下來。


    他看向父親說道:“阿瀛沒有專門跟老師學過醫術,但平日實踐得多,所以對藥理頗有些心得。”


    雲瀛點頭,這話術滿分。好在藥方都是大夫所開,保險起見她在這裏是不會自己開藥方的,畢竟又沒有行醫資格,她那些手藝關鍵時刻能應個急就行了。


    說話的功夫,雲霽坐著馬車回府了,正巧小桃也把大夫請了回來。


    雲府的正廳瞬間擠滿了人,不光主子們,侍女小廝也圍了一圈。


    大夫診過脈,與雲瀛說的大差不差。她便起身將大夫喚至一旁,二人探討了一番後,藥方與用量最終確定了下來,雲瀛派小秋跟大夫去取藥。


    這個大夫臨走時,還向雲瀛行了禮,看起來很是尊重。她也沒做什麽,就是探討了一些藥材細微的用量所帶來的不同後果,尤其是當病患還有其他病症時,這些都是她平時臨床實踐中記得爛熟的東西。


    在大夫診過後,雲霽總算放下心來,知道未來親家的病很快就能好轉他懸著的心可以放回去了,本來他有點害怕蕭長林要是一病不起,兩家的婚事就要倉促操辦了,總得看到孩子們成親才行吧。現在他可以挑個吉日請聖上賜婚,好風風光光的把女兒嫁出去。


    雲瀛讓下人們都各忙各的去,重點交待了晚膳,畢竟要照顧到病人的飲食:“小桃,你們去吩咐廚房,晚膳要做些清淡可口的飯菜,切記不可重油重鹽。”


    “是,小姐!”小桃應聲下去了。


    正廳裏隻剩下雲瀛父女與蕭溪塵父子四人。


    蕭長林緩慢地喝水潤著嗓子,感覺氣息穩了一些後,他便從懷裏拿出一個手帕,放在手邊的桌麵上。


    將手帕一層一層的打開後,裏麵躺著一隻晶瑩剔透的白玉手鐲和一對同樣材質的耳環。


    蕭溪塵的臉瞬間染上了一層紅暈,他就盯著地麵,一直盯著,仿佛那地上有天大的學問......


    雲瀛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麽,這個婚約是兩家長輩極力撮合的事情,早晚都得麵對。


    時至今日,她其實也沒那麽抗拒了。


    這陣子在與原主的思想交融裏,她逐漸明白了真正的雲瀛不想成婚最深層次的原因是母親當初因難產而虛耗過度,沒幾年就病故了,她不想步母親的後塵,這才把自己坐實了一個女紈絝,最好這輩子也無人敢來上門提親,隻能說她差點兒就成功了。


    她瞄了一眼蕭溪塵,她還是得與蕭溪塵好好商議一番,大家能做名義夫妻是最好的。實在不行,退一萬步來講,她自己就是醫生,要想不生小孩也不是什麽難事。


    不管怎麽做都好過退婚,萬一把兩邊的長輩氣出個好歹來,她可擔不起那個責任......


    頃刻間,雲瀛的腦子已經轉了好幾圈兒,她努力表現出單純無害的樣子,等待蕭長林接下來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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