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捏冷衣的臉。


    “起床了,起床了,你還真能睡啊……”


    冷衣迷迷瞪瞪的,眼皮睜開一條縫,發現完全睜不開索性放棄了,無意識地抓住捏她臉的手,嘟囔著鈴草讓我再睡會……


    然後完全清醒了。


    這覺睡得好啊!神清氣爽神完氣足!就是這手不像鈴草的手,關節有些突出,手掌和鈴草一樣有繭但觸感完全不同。


    冷衣捏著別人的手,感覺手的主人有些驚恐地僵住了。


    冷衣是有些起床懵逼症的,但睡眠質量好的情況下懵逼症的持續情況不是很長,所以很快機智的小腦瓜開始運轉了。她雙手猛然抓住那隻手,煞有其事地說道:“施主!你的骨相可謂萬中無一,骨骼清奇啊,定是人中龍鳳!隻不過你最近印堂發黑,讓山人給你獻上幾條妙計!”


    “哦?你隻摸我的手骨就知道我是人中龍鳳?”不知是不是剛醒來耳朵還不靈敏的緣故,少年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


    “呃,這個……天機不可泄露。”冷衣訕訕,尷尬地放開了少年的手。她裝模作樣地伸了個懶腰,“啊睡得真好,現在幾點了。”


    “山人還未提點小生妙計呢。”少年的聲音帶有幾分戲謔。


    “呃,妙計就是……餓了就要吃飯,渴了就要喝水,生病了要看醫生,呃大夫……”冷衣說著說著感覺得出自己編的笑話不好笑,慢慢地泄氣了,蔫巴道:“我編不下去了,看來當盲眼神棍並不適合我。”


    少年笑笑,看出來冷衣的尷尬便轉移話題,“現在已經申時了,你真能睡啊,是我見過最能睡的人了。”


    “我不屬豬的。”冷衣小聲嘀咕。


    “餓了吧,晚飯膳房已經送來了。”


    “都說了我不屬豬的!”冷衣漲紅了臉。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聞著飯香冷衣咽了一口口水。


    “青檀呢?”


    “在你睡著後就離開了還沒有回來。”少年淡淡地說。


    難辦了,她現在自己吃飯能把飯懟進鼻孔裏。


    少年看著冷衣一副為難的樣子,猶豫再三還是無奈地捧起碗決定當一回小廝,一回,就一回。


    “啊,啊,這不太好吧。”察覺到少年的舉動,冷衣臉紅得連連擺手。


    少年笑得溫潤如玉:“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是琢玉閣的小姐,論身份,你僅次於老鴇胡媽媽和四大花魁。”


    “我怎麽沒覺得我地位有多高,而且我已經被罰成三等丫鬟啦。”


    “這隻是暫時的,你的地位沒有變。”


    “那你呢?你是什麽地位?”冷衣試探著問。好吧這算單刀直入了。


    “一個小小的藥童而已,沒什麽地位。”少年淡淡道。


    冷衣搖搖頭,“我不這麽認為,你是特別的。”


    少年似乎來了興致:“說來聽聽。”


    “因為這麽久以來我隻見過你一個男的啊,風香樓的男子都聚集在琅軒閣,隻有你在外麵,這還不夠特殊麽?”


    “噗”少年被冷衣這憨憨的模樣逗笑了,“就這樣麽?隻因為你隻見過我這一個男人?”


    “呃……”


    “雖然琅軒閣和暖風閣有一牆之隔,但來去自由,有時也有男倌來暖風閣這邊。嗬嗬,可能是你來風香樓這幾個月有一半的時間都被關禁閉,所以所見的人不多吧。”


    冷衣可算發現了少年的毒舌屬性,損她不動聲色。她仍能找得出理由,不服氣地說:“你是謝大夫的侄子,應該和風香樓裏的仆人不一樣吧。”


    “風香樓裏互有血緣關係的人不少,我並不算特例。我來草藥堂做一個小小的藥童也隻是因為我從小體弱多病而已。”


    “呃這……所以你指的是你並不特別,是我把你當成特別的咯,說得好像我對你另眼相看那樣。”冷衣有些傲嬌地說。實際上她明白少年的話說到這麽份上她再探究少年的身份就不禮貌了,但這種試圖了解對方卻被婉拒的感覺委實讓人有些不開心。不過冷衣很快釋然了,人與人的相遇或萍水相逢或白頭之交都是講緣分的,強求不得,她對少年朦朧的好感可能是因為少年恰好出現在草藥堂,草藥堂對她來說是一片安定的心靈之地,神話裏出現在天堂的往往是天使,童話裏出現在森林的往往是精靈,少年於她而言正是這類美好的象征吧。


    想通了冷衣便不在別扭,“既然我身份比你高,那服侍我吧小藥童!”說完張開嘴。


    等了幾秒嘴邊沒有動靜,冷衣哼哼道:“怎麽了,現在不願意了?不聽我的命令我是不是有權力打你板子?把你關進地牢?”


    說完冷衣在心裏補充:我隻是開玩笑的我才不要當胡媽媽晴春那種瘋婆子。


    少年失笑的笑聲低低地傳來,他今天笑了太多次了,讓冷衣抓心撓肝很想立刻恢複視力看他的表情。少年笑完後說:“是,凝碧小姐有這樣的權力,小的立馬侍奉你用膳。”


    ——


    青檀回到草藥堂,還沒見人影就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


    “我不喜歡吃蔥,你幫我把蔥都去掉。”


    “你又差點把飯喂到我鼻孔了!”


    “這雞肉怎麽有骨頭啊……我知道雞是有骨頭的,但我吃的雞肉是沒骨頭的!”


    “我說了我不喜歡蔥……”


    青檀一臉困惑,但更讓她無語的是謝大夫,“謝大夫站在門外做什麽?還開了一條門縫從縫隙裏看。”不會吧,不應該吧,這看上去好像偷窺,但是不應該吧……


    “青檀姑娘來啦,”謝大夫合上門縫理了理衣袖,試圖把風度給拾掇回來,但臉上的笑容合都合不住:“哦嗬嗬嗬小孩子之間真的太吵了,嘰嘰喳喳地像春天的麻雀,你說是不是啊。到給晴春花魁煎藥的時間了我去也。”


    青檀向謝大夫福了福身,心裏嘟囔道之前沒覺得謝大夫這麽喜歡小孩子,旋即打開了內室的門,看到兩小屁孩的樣子眼角忍不住抽搐。


    地上零零碎碎散落著飯菜,床頭的桌麵也並不整潔,而且冷衣臉上還沾著菜汁。很明顯拿著飯碗和筷子的那個是個不會伺候人的主,整出的一地狼藉讓青檀這位金牌丫鬟血壓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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