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沒良心的女人!我為了你連周成安那個小人都得罪了,你竟然直接拋下我不管了?”


    宋橋夕追上扶薑,一個跨步越到她身前,微彎的眼眸透著一絲嗔怪與曖昧。


    扶薑目不斜視,“你都敢假傳聖旨了,還會怕得罪周成安?”


    “誰告訴你我假傳聖旨了?”宋橋夕意味深長道,“皇上真的要見你。”


    扶薑雙眸一眯。


    宋橋夕湊近了幾分,唇角帶著輕輕的笑意,“想知道皇上為什麽找你嗎?求求我吧,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會拒絕你。”


    扶薑目光寒涼,“我隻知道,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就割了你的喉嚨。”


    “真是無趣。”宋橋夕撇撇嘴,又自顧笑道,“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倔脾氣!”


    內宮近在咫尺,宋橋夕散值的時間還未到,況且裏麵人多眼雜,自然是不能陪她進去。


    “皇上就在清風和月樓等你。另外,別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今晚戌時半,我在永巷北側的長樂殿等你。”


    長樂殿?


    扶薑皺著眉,壓下了腦海中翻湧的記憶,提步入了內宮。


    清風和月樓,乃是立於湖中的一座閣樓。雕花宮燈層層懸掛,燈火中輕紗縹緲,絲竹聲遠,月上蟾宮,雲間瑤池,也不過如此。


    一名小太監領她入了樓,直接略過了熱鬧喧嚷的宴席,將人帶到了清風樓西側的偏殿。


    “勞請殿下稍等片刻,毓德太妃正在殿內同皇上議事……”


    然而他話音未落,殿內忽然傳來一道激動的聲音。


    “他到底是皇上的親人,就算皇上不顧念***的情分,到底看在先皇後的麵子上……”


    “哐當!”


    似乎有什麽被砸碎了,短暫的消聲後,一名端莊素樸的老婦人失魂落魄地從殿內走了出來,鬢發斑白,深邃的眼紋掩不住的疲憊。


    扶薑微微眯著眸。


    是毓德太妃。


    她原是母後身邊的婢女,母後離世後,她被容慎升為末等妃嬪,一直照看著他們姐弟二人。


    毓德性情溫和,膽小怯弱,但扶薑也很感激她那些年明裏暗裏的照顧,故而在弄死容慎之後,她讓容祁擬旨封其為太妃,足以讓毓德頤養天年。


    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貫與世無爭的毓德與容祁吵得如此激烈?


    她口中的“他”,到底又是誰?


    小太監低著頭地向毓德太妃行禮,毓德太妃似乎才注意到扶薑,不知是夜色太濃,還是老眼昏沉,那一瞬間,她竟以為看見了容薑!


    “這位是……”


    小太監忙道:“回太妃,這位是西梁質子殿下。”


    毓德眸中的驚疑散去,心不在焉地衝著扶薑微微頷首,由婢女攙扶著離開。


    錯身而過之時,扶薑不禁蹙眉。


    若她沒看錯,毓德太妃似乎剛剛哭過?


    她若有所思地踏入殿內,抬眼便看見了坐在桌案前的容祁。


    昔日那個抓著她的手哭哭啼啼的小孩兒,被她強硬地按在龍椅上聽政卻還偷偷吃糖的少年,如今也長成她幾乎認不出的模樣。


    白玉龍袍下身姿挺拔如鬆,梳得一絲不苟的墨發端端正正地戴著玉冠。燭燈下硬朗冷俊的麵容難掩豔色,緊皺的眉頭凝著霜,薄唇緊抿成線,麵容陰鷙而氣壓沉,幾乎令人透不過氣來。


    聽到動靜,他才藏起了情緒,緩緩抬起眸來,與立於殿中的扶薑對視著。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他亦看不穿,這副陌生俏嫩的身軀中,藏著是他嫡親姐姐的惡魂。


    隻是視線相交的那一刻,一股強烈的悸動在心頭澎湃而起。


    一如很多年前,他與容薑對峙的每一個瞬間。


    扶薑哪裏看不出容祁刹那的失神,她慢條斯理地拂袖拱手,不卑不亢。


    “西梁扶薑,參見皇上。”


    陌生的聲音拉回了容祁的思緒,他收斂了失態的神情,沙啞的聲音透著沉穩與威壓。


    “九殿下不必多禮,且坐吧。”容祁命人奉茶,神色平靜,仿佛方才的爭吵隻是扶薑的錯覺。


    但扶薑卻敏銳地看見了桌腳處的茶杯碎片,越發好奇他們到底聊了什麽。


    容祁正色道:“先前殿下在秦家的事,朕都聽顧卿說了。實在是沒想到秦家竟能做出這等事,讓殿下受委屈了。”


    扶薑不著痕跡地挑眉,淡淡道:“皇上言重了,”


    “當年長姐將你安置在秦家,便是擔心殿下遠離故土,身邊無人照顧。但秦氏苛待殿下是不爭的事實,朕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采納顧卿的建議,為殿下換一處住所,殿下覺得如何?”


    扶薑眸光閃爍,語氣誠懇:“多謝皇上好意,不過,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見她如此識趣,容祁麵色稍霽,溫聲道:“殿下身份尊貴,何來麻煩一說?再者西梁使者開春便會入京,屆時可安排他們住在殿下府中,也方便殿下與親人相聚。”


    原來如此!


    扶薑算是明白,為何容祁會突然召見她,張口就要給她送宅子了。


    原是西梁使臣即將到來,容祁自知虧待了扶薑,如今才想著要彌補。


    忌憚西梁倒是未必,不過是怕失了大晟的氣度,所以才趕著來堵扶薑的口。


    容祁一錘定音:“那便這麽定了,朕已經讓顧卿去選宅子了,過幾日殿下就可以搬過去。”


    扶薑暗暗冷笑。


    看來他們早就安排好了,不過是通知她一聲罷了。


    外麵的小太監前來請容祁入席,容祁看了看時辰,便邀扶薑一道前去。


    宴樓內的賓客都到齊了,所有人起身整裝,準備迎接帝王,卻在看見他身後的扶薑時,齊齊愣了一瞬。


    山呼萬歲聲中,容祁落座,禮官即詔讀祝詞,鍾鳴樂起,歌舞升平。


    秦晏正好坐在扶薑身側,實在忍不住心裏的好奇,低聲詢問:“殿下怎麽會和皇上一起過來?”


    扶薑抿了口茶,“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送了我一座宅子,不日我便要從秦府搬出去了。”


    秦晏一臉茫然。


    扶薑沒有解釋太多,對她來說,搬出秦家也好。如今住在秋水居內束手束腳,魏玄和十二那幫人整日打打殺殺,那破落院子哪經得起他們折騰?


    宅院的事暫且不提。


    扶薑抬眼審視著上座的毓德太妃,縱使臉上帶著笑,也不難看出她心事重重。


    先前在殿外聽到那番話再次湧入腦海,扶薑正琢磨著其中的深意,眼前忽然路過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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