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馬車內,扶薑的心跳驟然停了半拍,一股強烈的墜落感襲上心頭,刹那間麵色幽冷如霜。


    魏玄抱著劍坐在她對麵,歪著腦袋疑惑地看她。


    “你抽風了?”


    扶薑抬眸,殺氣衝衝地盯著他,“皮癢?”


    魏玄輕哼,舌尖卷著糖,在腮幫子頂出了一個小包,含糊不清地咕噥了一句。


    “沒良心的小混蛋!”


    白瞎了他的關心。


    扶薑緩了過來,手不禁覆在心口,壓下那一瞬的異樣,神色如常。


    “等會進了皇宮,你會被安置在侍衛殿。侍衛殿西北角有麵牆,翻過去就可以到內宮永巷,我在永巷東南角的小閣樓等你。”


    魏玄眯著眸看她,意味深長道:“你對皇宮怎麽那麽熟悉?”


    秦晏說過,扶薑鮮少去皇宮,可看她對皇宮熟悉的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宮是她建的。


    “少廢話。”扶薑冷著臉道,“今晚若壞了我的事,我扒了你的皮!”


    每年的宮宴都會趕在年關休朝之前,皇帝祭祀先祖,造福布施百姓,並於皇宮設宴以慰朝臣。嘉獎封賞自然少不了,偶爾還能賜幾樁婚事,也算是喜上加喜。


    馬車停在宮門口,扶薑和魏玄分道而行。


    她站在北宮門外,淒冷的冬風吹得旗幟獵獵作響。明光照映下是紅牆高瓦,銀槍鐵甲,猶如一座堅不可摧的牢籠,困住了她的半生。


    拾階而上,純白的鬥篷擦過冰冷的地磚,扶薑卻被攔在了宮門之外。


    “站住!”


    一名身披鐵甲的統領侍衛大步走來,放肆地在扶薑身上打量著,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幽光,“西梁殿下?”


    扶薑冷睨著他,在模糊的記憶裏搜尋到他的身份。


    北宮門的統領侍衛,周成安。


    周家跟鍾離氏沾親帶故,若要算來,鍾離越還得喊他一聲表姐夫。


    “周統領有何貴幹?”


    周成安濃眉一挑,表情中暗藏一絲耐人尋味。


    “殿下竟然記得我?”


    “有屁快放!”


    跟鍾離氏沾邊的人,她看了就煩!


    周成安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扶薑的脾氣竟然這麽衝,跟記憶裏那個怯弱膽小的質子殿下完全不同。


    但更不同的是,那張長開的臉褪去了幼年的稚嫩,生豔得過分。


    宮門前懸掛的燈籠打下昏黃的光,落在她的臉上,如覆了一層淺淺的鵝黃。卷翹的睫毛下,清淩淩的眼眸似含著勾子,明知是萬丈深淵,卻還是令人控製不住地淪陷。


    “殿下這是要進宮赴宴?”周成安目光晦暗不明,裝腔作勢道,“如今進宮都要搜身盤查,還請殿下配合!”


    扶薑:“……”


    她就說這廝緣何攔她,竟是起了這等歪心思。


    “周成安,你真是好大的狗膽!”


    周成安高傲地抬著下巴,有恃無恐道:“我勸殿下乖乖配合,若鬧到皇上麵前去可就不妙了。”


    好一個假公濟私的衣冠禽獸!


    他就是吃準了扶薑在京城孤立無援,就算她去找皇帝告狀,眾人也隻會覺得周成安恪盡職守。反倒是扶薑胡攪蠻纏,枉顧宮規,到最後吃虧的還是她。


    短暫的僵持後,扶薑忽然笑了一聲,霎時迷了周成安的眼。


    “行啊,既是規矩,我又豈有不遵守的道理?”


    周成安眸中登時升起了得逞的精光,盯著扶薑那張臉,越看越覺得心癢難耐。


    若非此處是宮門口,周圍還有不少人,他怕是已經忍不住上手了。


    “殿下請吧。”


    他裝模作樣地領著扶薑到了偏室,直接揮退了左右,門一關上,他立馬撕下了虛偽的麵具。


    扶薑明知故問:“周統領關門做什麽?”


    周成安也懶得裝了,大步逼近,眼神格外露骨。


    “此等私密之事,自然不能為外人看見,殿下是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扶薑低低一笑,“你說得對,確實不宜被人看見。”


    周成安原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再加上威逼利誘,才能將她拿下,沒料到她竟然這麽識相,頓時更加期待了。


    “你……”


    話剛說出口,眼前突然閃過一陣疾風,驚得周成安瞪大了眼。


    門外,兩名侍衛百無聊賴地望風,屋內忽然響起詭異的悶哼,夾雜著肉搏聲,令人浮想聯翩。


    “這麽激烈?西梁殿下那小身板受得了嗎?”


    “嘖,受不了又如何?她一個西梁質子,還敢跟咱們統領反抗不成?”


    兩人聊著葷素不忌的八卦,身後的門冷不防被拉開,驚得他們一回頭,便看見了衣衫完整、麵色平靜的扶薑。


    她甚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徑直走過去。而二人也傻了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渾身是傷的周成安踉蹌著衝出來,拽下了堵著自己嘴巴的破布,咬緊牙根怒吼:“你們兩個蠢貨,還不趕緊抓住她!”


    兩人如夢驚醒,立馬拔出兵器上前攔人,卻被扶薑輕而易舉地撂翻在地。


    這邊的動靜也引來外麵的侍衛,一大批人圍上前來,將扶薑的去路堵得嚴嚴實實。


    周成安捂著被敲破的腦袋,順著他的指縫流出的血糊滿了臉,夜色中臉色難看至極。


    “扶薑,你簡直找死!我倒要看看,你今日……”


    “這是鬧什麽呢?”


    一道輕笑聲打斷了周成安的話,宋橋夕從人群中走出來,眾侍衛紛紛向他行禮,就連周成安,哪怕是盛怒之下,也不情不願地衝著他拱手作揖。


    且不說宋橋夕是長信侯世子,家世比他們高出了不少,便是他如今暫代內宮統領一職,品階也比他們這些駐守北門的侍衛更高。


    周成安語氣生戾:“宋統領不去永巷巡邏,來我北門做什麽?”


    宋橋夕直勾勾地盯了扶薑一眼,才勉強給周成安賞了一記目光,輕蔑得仿佛在看垃圾。


    “皇上下令召見西梁殿下,命我前來迎接,周統領有意見?”


    周成安麵色一驚,“皇、皇上?”


    “人我可以帶走了嗎?”


    周成安能說不嗎?


    他隻能不甘地朝著手下使眼色,讓他們放扶薑離開。


    宋橋夕轉身欲走,想到了什麽,又朝著周成安走來,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拳砸向他的小腹。


    如此突然的舉動驚起了一片呼聲,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劇烈的疼痛令周成安彎下了腰,宋橋夕又掐住了他的脖子,居高臨下的眼神一片陰鷙,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濃烈的殺氣。


    “忘了告訴你,扶薑是我的,再敢打她的主意,老子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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