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想法,崔大牛就有些坐立不住了。


    “要不我過幾天再跑一趟問問張家?”


    “這事你自己去不夠鄭重,我和你娘也走一趟吧,東西都預備齊全,粥丫頭和羅娘子看著應該沒問題,我們快去快回!”


    聽到這話,一向不怎麽吭聲的外爺也開口了。


    “我能幫著記賬算錢,收拾桌子。”


    崔令揚原本還打算開口呢,卻被崔粥給攔下了,“二哥專心備考進書院的事情,食肆這邊我們會安排的。”


    聽到這話,崔令揚就是有心也不好再多說。


    所以有了這一番安排,崔家就各自忙碌起來,晚飯過後沒多久就準備歇下了。


    誰知道竟迎來了不速之客。


    崔粥看到海伯踉踉蹌蹌回來的時候,差點都忘記了,當初說海伯要被關三個月,現在算算日子,竟還真到了放出來的時候,一時間二人對看,相顧無言。


    還是崔阿爹喊了一聲。


    “海伯,回來了?”


    “哼,假惺惺,當初我讓官差來找你們繳錢贖人,你們憑什麽不繳!”


    他才回來就大剌剌的坐在食肆裏,對著眾人就發起脾氣。


    外爺和崔令揚對於此人的來路並不清楚,但崔阿爹崔阿娘還有崔粥卻深知他是個什麽貨色,因此原本還有些吃驚的表情,就淡了下來。


    尤其是崔粥,眼神中泛著不屑的就說道。


    “海伯好大的口氣,我們連租金二十兩都是刮家底才湊出來的,哪有本事給你付疏通官差的錢,再說了,陸公子重傷在家修養,你一個留下照顧他的老仆不想著多用心,卻跑到外頭吃酒賭錢甚至還狎妓,被抓難道也是我們的錯?”


    幾句話,堵得海伯“你你你……”個半天也沒說出四五六來,反而是氣得臉頰通紅,最後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好啊,你們給我等著!等大少爺回來,我定要讓他收了這鋪子,讓你們流落街頭!”


    崔大牛乍然聽到這麽惡毒的話,一下子脾氣就上來了。


    抓起那海伯的領子,一陣惡臭就襲來,可他不管不顧徑直就說道。


    “你是哪兒來的刁奴,竟然敢這樣威脅我們,這鋪子的租金我們付了,也從未有過不尊規矩的地方,你憑什麽說這樣的話!啊!”


    海伯的年紀,加上這三月被關的氣勢早就沒了,就跟隻奄頭搭腦鬥敗的雞似的,此刻隻敢撲棱著翅膀卻無力反駁。


    “你,你放肆!我可是陸家的人,你想怎麽樣!”


    陸家?


    “若是叫陸家的人知道你舍了公子不照顧,反而去外頭花天酒地還被抓,敗壞了陸家的名聲,你有幾條命夠他們殺?!”


    崔粥的話說得極重,那海伯聽到以後一下子腿就軟了。


    他不照看陸道安,就是捅到大夫人麵前他也不怕,反正陸家上下除了大少爺壓根就沒有人喜歡這位四少爺,死不死的與他們沒關係。


    可要是壞了陸家的名聲,那才是海伯畏懼的。


    因此想到這裏就不敢再嚷嚷,而他此刻佯裝可憐的就說了一句。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怎麽說我也是上年紀的人了,做得你們長輩,你們這樣對我,不合適,再說了開門做生意哪有趕客的道理,我出錢,你們就給我做點吃的吧,我都快餓死了。”


    前後麵孔變化之大,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這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全然沒有剛剛還大聲質疑和怒罵的口氣,崔大牛也不是欺淩弱小的人,所以還是放開了海伯的衣領。


    隨後對著自己的手就輕輕的聞了聞,嫌棄的不行。


    海伯覺得沒臉,隻能灰溜溜的去了小院,崔阿娘也不想多生事,做了一碗麵條子送了過去。


    見著陸道安在金銀桂下躺著沒睜眼,海伯還以為他仍舊沒醒呢,粹了一口就低聲說道。


    “賤種,若不是你在這兒半死不活的,我至於受前麵那些人的氣嗎?”


    一邊說,就一邊進了左側屋要拿衣裳去換洗。


    天知道他這三個月過得什麽日子,戰戰兢兢不說還餿臭的厲害,他在陸家做下人大半輩子了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屈辱。


    哼,等他收拾利索了,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


    說著,就進了水間洗澡,可他沒看見的是,躺椅上的陸道安睜眼了,全然沒有從前的那份天然和清澈,隨之而來的則是一幕幕讓他覺得難堪和噴張的場麵。


    說起來也真是怪,這段時間他的藥也從未斷過,可腦子裏對於過去的記憶一直都是空白的,現在就聽見了這麽一句熟悉的話,倒是讓他把過去都想起來了。


    搖椅慢慢的晃動著,一如被風吹起來的金銀桂。


    枝椏舒展,花香襲人,唯有樹下的那男子平靜的麵容下隱藏著詭譎,讓人捉摸不透。


    崔阿娘端了麵條子來的時候,繞了一圈都沒見著海伯。


    “人呢?不是說餓了嗎?”


    海伯不在,陸道安也不在,她想著會不會是這主仆二人見麵要說些悄悄話,這才會消失的,所以將麵條子又端回了食肆。


    崔粥聽聞二人都不在的時候,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心慌慌的。


    這段日子,她早就習慣了每天跟忠犬似的陸道安跟隨在他們身邊,有時候出主意,有時候吃不停,但自己對他從來不設防。


    可現在,這海伯回歸讓她意識到,他們終究是不同的兩種人。


    她隻想安安穩穩的在縣裏把生意做好,把家人們照顧好,可這位陸公子呢?


    他肯定也有他要完成的使命吧,而這份逐鹿天下的計劃中,從來都沒有她們這家人的存在。


    想到這裏,她就淡定的回了一句。


    “我們姓崔,他們姓陸,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若是不在,那大約是因為有要事辦吧,阿娘別操心了,咱們明天還要開門呢,早些休息吧。”


    崔家人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


    這海伯就算了,出現不出現的與他們也無關。


    可是陸公子陸道安與他們也算是在一個鍋裏吃了許久飯菜的人,就算要走,也得說一聲吧。


    不過一想到人家的身份,和自己家的身份,崔家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這一夜,大家都沒睡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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