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無礙。”萬氏依舊淡淡的。


    “叫你家來,是你父親有事跟你們說,他一早去了都察院當差,到現在還未歸家。”


    薛扶泠點點頭,回應道:“父親忙於公務,想來事情還沒辦完,我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萬氏頷首沒再說話,端起桌上的茶又淺淺抿了一口,眼神示意身邊的管事畢媽媽出去看看。


    兩人之間的牽扯不深,也沒什麽好說的,氣氛一時間又冷了下來。


    “母親,母親……”


    外頭一道尖銳的女聲傳來,急急切切的叫薛扶泠耳熟又陌生。


    進來的女子穿著一身梅子紅的鬥篷,頭被鬥篷的帽子遮著,哭倒在迎上前的萬氏懷裏。


    是薛扶泠的嫡姐薛嬈。


    薛嬈,人如其名,嬌豔美好、綺麗婉約,是萬氏的第二個女兒。


    薛扶泠在薛家女兒中行三的原因是,除了這個嫡姐之外,萬氏還有一個沒有養活的長女,其餘所生兩子一女皆在,薛父除了薛扶泠的娘之外,無其他妾室。


    至於薛家女兒的名字,其實是單字從女的。


    薛嫻,薛嬈……按理她該叫薛姈。


    扶泠,茯苓。


    她阿娘是采藥女,對於她們來說,茯苓采於春季,藥用價值高,尋找辛苦又生長緩慢,算不易得之物,所以給她起名茯苓。


    被接進薛家之後,薛父嫌棄這個名字土,又不想因為外室庶女名字惹了正妻不快,便隨手擬了“扶泠”二字給她。


    嫡姐回來,嫡母定要與她說些體己話,薛扶泠在屋子裏也尷尬,但剛才她不好提走,此時更不合適。


    正尷尬著,薛嬈邊哭邊將鬥篷的帽子摘下,露出梨花帶雨的臉和被紗布包著的額頭。


    “嘶~”


    屋內的丫鬟婆子一片抽氣聲,薛扶泠看得也震驚不已。


    “求太太救救我們姑娘吧。”薛嬈還沒說話,她自小長大的貼身丫鬟怡兒就哭個不停,一五一十的將薛嬈的遭遇說了出來。


    原來孟家家裏的陰司也不少。


    孟軒雖是嫡子,可他上頭還有四個哥哥,按理來說,管家的事兒也落不到薛嬈這個五兒媳的身上。


    可是呢,孟家是正四品的官職,五個兒子裏除了孟軒之外,其餘都有個一官半職的,娶得兒媳身世也不盡相同。


    孟家門第不甚高,還供著一個入了宮的貴人,因此也算是京中排得上名姓的人家。


    既然家中供著貴人,那銀錢花用自然也如流水般,孟家雖有富貴,但底蘊不足,同繡花枕頭一樣,外麵光鮮,強撐罷了。


    而這管家理事,就與支使銀錢有關,家中寅吃卯糧,還要靠著嫡妻們的嫁妝周轉一二。


    其他四房的妯娌都是大戶出身,自然也有幾分精明盤算的心思,這光吃不吐,沒人做這賠本的買賣。


    孟家往日的事情到不了薛嬈這裏就會被處理好,她今夏才接了管家權,還高興著想做一番成績出來。


    隻不知道人家早把坑挖好了,等著她來跳。


    薛嬈就想著節省,想要從底下仆從丫鬟的嘴裏省錢,將孟軒幾個庶妹房裏的一幹素位屍餐的人,全都攆了出去,庶出的女兒自然不敢鬧到她這個嫡嫂跟前。


    可這也就罷了,就當給家裏除害,可是她見著這些人成功了,也想順手將自個夫君院子裏的那些姨娘的份例裁剪了去。


    這下惹了眾怒了,加上家裏盤根錯節的關係,夫妻兩個吵了成婚以來最大的架。那孟軒氣的狠了,將薛嬈推倒,致使她額頭磕在書案上,養了三五日,這才有了今天回來告狀的事兒。


    “孟家就像是個無底洞,女兒的嫁妝填了又填,就是補不上那些窟窿。孟軒隻說我摳搜,全然不顧家裏的銀錢有幾何?女兒就是當個家,我容易嗎我?”


    薛嬈越哭越傷心,也不管薛扶泠在跟前,一味將心裏的苦水都倒出來。


    “前些日子,孟軒他又不知道從哪裏尋來一株半人高的珊瑚,我還以為他用自個的體己買的,誰想到竟是從別人那裏賒欠來的,人家來了家裏要賬,我才知道,他不去想辦法,竟直接拿了女兒鋪子裏今年新交的出息去填賬。


    他拿了我的,我自然也得要回來,不過就是略微削減了房裏那些姨娘通房的份例,他就要殺了女兒啊,嗚嗚嗚……”


    萬氏也終於從薛嬈那顛三倒四的話裏將整個事件理清楚。


    隻是,她出嫁前是家裏受寵的嫡女,藺東萬家極其富饒,不必為了銀錢發愁,出嫁後,因為有自己豐厚的嫁妝加上薛家人口簡單,花用不了多少的原因,也從沒見過為了銀錢而反目的。


    女兒遇見這樣的事情,端莊平和慣了的她也被氣得淚水漣漣,一邊心疼安慰女兒,一邊當即就派人去找薛父,要叫他這個老丈人去孟家給女兒撐腰去。


    “母親,父親官職小,哪能奈何得了孟家?女兒想著,姨母是聖上最疼愛的蘭妃,您能不能叫姨母下旨,替女兒將孟軒打一通啊?不然女兒這苦疼就白受了。”


    薛嬈被萬氏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受過最大的傷就從樹上摔下來擦傷了腿,所以也養出了她嬌憨直白、有仇就報的性格。


    “這件小事,咱們給他一個教訓就算了,怎麽能叫你姨母出麵幹涉?”萬氏心疼女兒,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半哄半安慰道。


    “您和姨母自小疼愛我,對姨母來說,一個區區的孟家難道還要忌憚嗎?而且孟家的隻是一個小小的貴人,姨母卻是比她品階高得多的妃子,難道還怕她不成?”


    因為大女兒薛嫻的關係,萬氏對小女兒的禮儀規矩教養並不嚴苛,所以此時薛嬈拽著萬氏的袖子不肯撒手,糾纏著要她答應。


    “住嘴。”萬氏聽了那話,難得的沉了臉。


    被女兒蠢的七葷八素,又見她油鹽不進的單純樣子,萬氏狠狠閉了閉眼,猛吸一口氣緩和心情,瞥見將自己縮在凳子上裝鵪鶉的薛扶泠。


    “扶泠,你來跟這個蠢貨說說,為什麽不能叫蘭妃出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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