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銘未回,副將指揮士兵訓練。


    所訓內容,與將軍府的護衛不同。這裏不太在乎個人的武藝功夫如何,更注重整體的配合。


    一般而言,訓練是為了模擬戰場,聽從將軍號令,聽懂鼓聲,看懂旗語,知道何時進攻,何時變換隊形。


    承嗣來了以後,書心忙於照料,很少再在營裏閑逛。


    偶爾聽見號角吹響,接著是集結隊伍的聲音,沒一會兒,號角聲再起,估計偃旗槊。三通號角以後,鼓聲雷雷,全軍前進。


    後有鉦鼓的擊打聲交替,至大角複鳴三次,訓練結束。


    乳娘少見多怪,一聽聲響就惴惴不安,“夫人,是不是打起來了。”


    書心翻了個白眼說:“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她聽出調侃,就不多說話了。


    起初好奇,乳娘還探著脖子看熱鬧,甚至抱著承嗣湊近,士兵不認識她,卻看她出現在營裏,又抱著幼兒,不像等閑之人,便驅趕離去。


    後來熟悉了,看熱鬧的次數多,士兵就顧不上她。


    “夫人,他們還有煙霧,一放出去,眼睛就迷的睜不開。”


    “不就是煙火嗎?那東西危險,別湊太近了。”


    “我知道的夫人,抱著小公子,我不過去的。”


    星銘帶了上百人,出去多日,最終因繳獲了兩車動物皮毛,大勝而歸。


    書心聽他們慶賀,為將軍歡呼,感到異常好笑,那麽點東西,還是用上了埋伏出去的細作,何苦呢。


    三月底,農閑時節近尾聲,星銘又又要考核騎射,騎馬帶人田獵。


    屆時書心正在教承嗣站立走路,他赤足穿襪,立於榻上,由大人胳膊護著,帶著走上幾步。


    乳娘則給他做衣服,什麽圍嘴、兜肚兒,說入夏便可以用上了。


    書心便問道:“這些東西會不會做的太早了,現下一個繈褓嬰兒,如何穿的了長袖短袖、小絝背帶褲之類。”


    “夫人,孩子長的可快了,等他會走路,穿了背帶褲就不用把尿了,還有這個圓領衫,從頭上一套,穿進去,多方便啊!”


    書心無言以對,可能心裏就沒想過會一直養著。


    不過北地入春,天氣逐漸變暖,她慢慢摘了承嗣的虎頭帽,露出頭頂的幾簇頭發。樣子有些滑稽,就笑著逗他玩,“看你的頭發,醜死了。”


    他不知道阿娘嫌棄,隻見人笑著,便也高興得拍手,嘴裏還學著“啦啦”的音節,好像在學說話。


    “夫人,小公子會說話了。”


    乳娘高興的解釋,小孩子說話,都是從模仿大人開始的,然後便湊上前教他喊爹喊娘。


    他一高興,一說話,口水噴的到處都是,圍嘴上流的一道一道的,“髒死了,你看著吧。”


    書心把他丟給乳娘,自己從營帳裏出去,沒有楊替,她也該盤算著離開。


    狩獵會提前派人巡視情況,驅逐走大型野獸,以免出現意外。


    而星銘率性而為,毫無規劃,總是等不及巡視的士兵回報,他已帶人入林。也許她該跟著去打一場春獵。


    書心主動提,星銘並未多想,很快就答應了。出發前,他讓書心脫下披肩、長裙,換上箭袖和束腰褲,再戴個披風,就跟著去了。


    騎兵在前,步兵在後,一有響動,林中鳥兒四飛。


    書心單乘一騎,跟隊伍在後麵,偶爾看見幾隻兔子在林中蹦噠,拉不開弓,射不了箭。


    倏忽之間,一隻成年麋鹿在林中穿梭,書心驚訝不已扯緊了韁繩,以至胯下馬兒受驚。


    下一刻,鹿死箭矢,血流如注。


    書心順著方向望過去,沒有見到來人。


    沒一會兒,幾個步兵經過,驚叫著是“是鄧將軍,鄧將軍射中了一頭鹿。”


    圍獵結束,論功行賞,鄧卓因一鹿三兔之功,名列第一。星銘高興的要飲酒作樂,甚至將鹿血賞賜眾人,引起一陣高呼。


    書心趁機查看周邊地形,想找到從哪裏能夠騎馬離去。


    “別找了,四處都是士兵把守,你出不去。”


    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激靈,書心看清來人,卻是鄧卓。


    他拿著酒瓶,說話之間,酒氣撲鼻:“將軍賞賜夜宴,眾人狂歡,但今晚我的人當值,你走不了,也不能走。”


    “你喝醉了,回你的帳裏吧。”書心不欲和醉鬼多言,又不能承認自己的確有逃走之意。


    鄧卓晃著身子哈哈大笑,完了又說著胡話:“哈哈哈,我不會醉,但將軍會醉,我會忠於職守,但將軍未必。”書心聽在耳裏,他好像在暗示什麽。


    “鄧卓,你想說什麽。”


    書心直接問,卻見他晃著身子去下一個營帳了。


    正欲追過去,一列士兵跟上了他。


    機會錯過,再找鄧卓,明顯不方便了。


    書心退回到星銘的營帳,他還未回,這裏距離駐紮的地方明明不遠,為什麽不當天返回,非得興師動眾,另行紮營呢?


    這對星銘來講,不費什麽功夫,但對她來說,卻方便得多。


    若不是老天助她,便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書心扳著指頭算了一下可疑之人,除了鄧卓,還能是誰?


    很快,星銘也喝得醉醺醺的,由兩個士兵扶著進來,他揮退二人,書心看著來人,心裏一跳,這種時候可別出事了。


    但星銘沒有那麽醉,還認得書心,道:“鹿血珍貴,你猜我有沒有飲?”


    他一靠近,滿身的酒氣,又夾雜著血腥之氣,複合的難聞氣息衝進鼻子,書心凝了眉頭:“你去洗一洗,太難聞了。”


    營帳前有水盆架,裏頭裝了清水,書心便引他過去。


    星銘盯著水盆裏的影子看了好一會兒,又回頭問道:“你喜不喜歡他?”


    他指著水裏的倒影,似乎不知道他就是他。


    書心此時已對他感情無多,可畢竟曾經夫妻一場,再不想和醉鬼說話,還是掀開簾子,叫帳外的士兵去煮醒酒湯。


    再一回來,便聽見星銘喃喃自語:“你不喜歡他了。”


    說著又拉住書心的胳膊,扳著肩膀正正麵問她:“書心姐姐,你為什麽不喜歡他了?”


    到底是相識多年,又有夫妻三載的情分,哪能說不愛就一點都沒呢?書心聽他啞著聲音說話,心裏一抽一抽的。


    “弟弟,你乖,去睡覺好不好?”


    可他打一個嗝,濃重的酒氣差點給人熏暈過去。


    “不好,你過來,我們玩個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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