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白霄若給書心開了一副溫補之藥,她隻服了兩次,便不肯用了。


    當時她說:“別人都在賣命,還喝不了一口救命的藥,我不過是受了點虐待,算得了什麽?”


    “反正這一碗熬好了,不喝也是浪費。吩咐下去,以後不必熬了。”


    她交代楊替的時候,神情懨懨,他說不準是真心還是賭氣,但她抹了藥酒以後,再未提過一句。


    楊替猜測,少夫人應是真心的。


    她任性,總在小事上傷害自己,謀取好處,可她怕疼又矯情,不至於拖著病體在少將軍跟前示弱爭寵。尤其是今日,她完全沒有拋下傷員獨自撤退的想法,反而當機立斷,在少將軍大軍還未出發時已做好決策,和傷員共進退。


    大是大非上,她叫人刮目相看。


    *


    “少夫人,剩餘藥材已經盤查好了,數量不多。”


    “那先放裏麵吧。”


    書心指著唯一閑置的帳篷,安排道:“我不懂醫理,你和鄧卓看著用吧,隻是略微打算一下,最好撐過三天。少將軍帶的糧草不多,三天後,勝負便可見分曉了。”


    說完她便不理他們了。


    她的安排幹淨利落,但是隋不醒卻不大願意:“少夫人,你讓楊哥和師父也來劈柴嘛。他們又不是監軍,怎好一直晃悠,不幹活。”


    隋不昭一聽,也放下了木桶,他一個人挑水,肩膀都磨出了水泡,正需要人幹活呢。


    鄧卓甩給隋不醒一眼刀,暗罵他偷奸耍滑,給他下套。


    楊替倒是實在,送完藥材就主動扛著食材往灶台跟前送。


    書心撐在灶台上歇息片刻,嗔罵起來:“好你們兩個小弟弟,不幹活,淨搗亂,你聽誰說監軍如何如何,楊替和鄧卓有別的事要做。”


    隋不醒癟癟嘴,又扛起了斧頭,隋不昭也沒再閑著。


    這時書心才看向楊替鄧卓二人:“你倆本事大,做這些雜活屈才了,這樣吧,你倆分頭行動,看看傷員情況,能休息便抓緊時間休息,夜裏便還靠你倆守夜。”


    支走這倆年紀大的,書心便和隋不醒閑聊:“這樣安排行不行,公正不公正。”


    “公正,少夫人,你比將軍派來的監軍有本事多了,非常公正。“


    “不像他,整天吃吃喝喝啥也不幹,就知道在軍營遊逛說將軍府裏的事。偏偏還是將軍派來的,少將軍罰都不能罰。”


    書心笑笑:“是嘛,你這樣亂說話,當心少將軍知道,也打你板子。“


    隋不醒趕緊閉上嘴,再也不說話了。


    *


    半個時辰後,天色暗沉下來。


    肉、菜全被切成小塊,一股腦丟盡粥裏混煮起來。


    眼看大功告成,書心吩咐隋不昭、隋不醒:“你兩個再辛苦一下,通知各營士兵,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開飯了。屆時還能動的自己過來,不能動的讓他們捎回去。”


    幹活的隻有五個人,吃飯的卻是幾百號。


    若是精細起來,恐怕忙到第二天早上也忙不完。


    就這樣,一切忙活完,天早就黑透了。


    楊替收拾好閑置的帳篷,給書心過夜,二人站在入口,她目光灼灼看著他:“你和鄧卓盯緊了,不許鬧出亂子。”


    “是。”


    帳篷裏昏暗的燭光露出來,正好打在她疲累的臉上。


    楊替輕聲回應,生怕驚嚇到她。


    他不知道怎麽了,上午還有隨軍走的衝動,下午見她一直強撐著,又不住的慶幸,幸好他留下來了。


    隋不昭和隋不醒還是孩子心性,沒有絕對的擔當。鄧卓身上背負著少將軍的另一任務,隻有他,無關功利,可以在這麽複雜的地方為她所用。


    “夜間有情況,大聲喚我,我會聽見的。”


    他站在帳篷之外,燭光也打到他的臉上,沉沉地沒頭沒尾講了這麽一句。


    書心從他眼睛裏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心疼,那種溫柔的神情,正是她今日所求。


    “好的,我會的。”


    說完,他便去巡查了。


    卻不知,關上帳篷,書心卻是一聲嗤笑,庸人、蠢人,才願意用所謂的忠義禁錮自己。


    *


    隋不昭隋不醒自覺去其他帳篷裏湊合。


    鄧卓則和那些痛得要死但還沒死的士兵說話。


    他們有的年齡不夠,裏正一筆改過,不論十六其實還是十八歲,通通到了二十歲。


    征兵人數了,老百姓家裏種田謀生的青壯力也少了,不過上頭說了,等下次稅收納糧,他們會有減免的。


    鄧卓苦笑一通,他的年齡夠了,心甘情願上陣殺敵立功,偏偏少將軍派他守著少夫人南下。


    他說:“方文厚藏了那麽久,都沒見過她,我不信他真能忍得了。還有葛伯陽那廝,若是見了,直接斬殺。但你記得一點,不論如何,夫人安危為重。”


    少將軍陰惻惻下令,鄧卓隻得領命。


    不過留下也好,反正少夫人執意不走,留著也算是和打仗的士兵共患難了。


    若不是少夫人突發奇想,這幾百人還不知道能不能撐到將軍得勝。


    *


    閑下來了,書心卻睡不著覺。


    自從薑嬸在她眼前死去,她便患上了驚恐之症。有一點憂心小事,她便心慌氣短,夜不能寐。久而久之,胸中鬱氣難以抒發,不自覺性格大變。


    封水的藥對她極為有效,養了許久,終於恢複正常,哪知是治標不治本,前幾日星銘癲狂,她又受驚了。


    若是往常,她定然和星銘吵架,拿著楊替發脾氣,因為她知道星銘會諒解她,楊替不能忤逆她。


    但是現在,她清楚的知道,所謂的那些恩愛和忠義,對應的都不是她。


    她若想要平安順遂的生活,光靠外在的“光環”是不夠的,她還得再加把勁。


    *


    從帳篷裏出來,天上是淺淺一個月牙,周邊布滿了星星。


    隋不醒聽見聲音,便過來陪她。


    “少夫人你放心,少將軍肯定會贏的,他說三天,三天就肯定能回來。”


    “戰事凶險,哪說的準呢。上次你們一去三天,把我留在營地裏不管,這一次,星銘還是哄我的。”


    “不會的。少將軍人不在,可心還是記掛你的……”


    年輕人心裏藏不住話,書心幾句示弱,幾句誇讚,就讓他高興的找不到北,沒一會兒就把他的小秘密告訴她。


    他說前幾日有人辱罵她,楊替私下揍了一頓,但星銘知道了仍不解氣,便臨時將他們抽調去了先鋒營,生死由命。


    書心訝然:“真的啊?就算是安慰我,我也暖心多了。若你是我親弟弟就好了。”


    他三言兩語便將老底漏了個精光,書心才知道他根本不會保守秘密。


    怪不得她去找小福她們的事,星銘會知道,思及此,她勉強露了個笑臉。


    “快回去休息,明日還得辛苦你呢。”


    哄走隋不醒,書心才意識到,星銘這霸道的性子一直沒變,以前他對她溫柔,表現得在意,她便不覺得恐怖。


    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那等暴戾下的疼。


    若是重來一次,她還心甘情願嫁與他嗎?


    書心不能確定。


    她的心甘情願,和楊替的心疼一樣,看似自甘其樂,實則別無選擇。


    結果如何,就看誰可以能狠心擺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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