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有何吩咐?”來的是鄧卓。


    書心問他,星銘哪去了,鄧卓說軍事密要不能多說。


    書心問他,少將軍何時出門,鄧卓便一言不發。


    “那楊替呢?”


    “跟著少將軍走了。”


    啪一聲,一隻花釉瓷杯摔碎在他的腳下。


    “你怎麽不去?”


    清霧聞聲趕來,悄聲說清煙之事,少將軍已寫了文書,報於官府。


    乍聽之下,三魂俱裂,驚的無以複加。不用細想,已知了前因後果。


    一環套一環,千防萬防,將軍府裏沒有一個人和她一條心,全都向著少將軍。


    書心喝道:“鄧卓,你立馬帶人去追,他要走就讓他走,將軍府的人,一個不落,全給我帶回來。”


    這一次,鄧卓沒有拒絕,他動作麻利,連夜出發,天亮時分,已把人帶回。


    星銘灰頭土臉,一臉不屑,吵著北州他非去不可。


    楊替跪在一旁,等少夫人發落。


    書心看著略有狼狽的星銘,強忍著淚水問道:“將軍離開之前,親口所說,等你有了名正言順的兒子,就讓你隨軍。我雖不願承認清煙,可隻要能把你留下來,能讓你平安,我便是認了也無妨,可你為什麽非去不可,曄城就沒有你想守護的人嗎?”


    上一次頓城動亂,他拋下她去打仗,這一次北邊有險,他仍不顧一切前往,書心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麽,“星銘,我在你心裏,算什麽?”


    未等他說什麽,書心又看向楊替:“楊替,一直以來,你忠厚耿直,對將軍府沒有二心,我以為你會謹從將軍之令,不會被星銘蠱惑,沒想到卻是這麽一回事。既然如此,以後你便跟著少將軍吧,再不必聽我之令了。”


    說完這些,她又道:“星銘,納妾文書你既已送於官府,清煙便是名正言順的姬妾,此後她的事我便不管了,是死是活是男是女,都由你這個夫君關照吧。”


    然後便轉身回房,到了沒人之處才壓抑著將將哭出聲來。


    星銘略有動容,但擋不住他征戰之心。既然書心卸下大權,他也不必裝模做樣,搖身一變從被監視控製的少將軍又成了往日無法無天的少將軍,霎時間,他說什麽便是什麽,全府上下唯他是從。


    而他下令第一事,便是強迫清煙日日食酸,並且言之鑿鑿:“酸兒辣女,這便是證據,再吃幾天,不用等分娩,我就能名正言順的去北州了。”


    曄城好出,就怕他爹在沿線設伏,阻止他北上。星銘隻好明著荒唐,實際上派人去摸清底細,探查以後再去不遲。


    書心不知其計,轟然大怒:“荒唐!戲說之言,怎可當真。”


    星銘梗著脖子不認:“那又如何,我說是男便是男,就算是個姑娘,我也要當男兒養,反正北州我去定了。”


    身份調轉,書心說話再無威懾,處處受限,氣的摔杯砸碟。


    *


    秋冬之際,核桃成熟,佃戶送了收成,清霧指揮著讓人抬進來一筐,要少夫人拿著小錘砸著玩。


    “誰給你的?”


    “夫人忘了,南邊坡地上都是這個。”


    突然想到少夫人不是問這個,清霧又解釋道:“楊替本往庫房送的,我自作主張要來的。”


    “他就給你了?”


    “這又不算什麽,夫人玩著不氣,才是好東西。”


    筐子放到地上,清霧又驅趕小廝出去,完了又接過剛剛的話,笑著說道:“隻他多嘴說了一句,核桃吃多上火,少吃為好。”


    “你去把楊替找來,我有話問他。”


    說起楊替,書心就來氣。他說一人就能製服星銘,實則他一人跟著星銘出逃。


    真是氣煞也。


    而問起原因,他理直氣壯:“夫人命我看好少將軍,不允離開曄城。但少將軍隻要我陪他在城中閑逛,並未違背少夫人的吩咐。”


    “那除了這些,遞交文書等事,也是你做的了?”


    “是的,此舉並未違背將軍之令。”


    好一個耿直認真之人。


    倏忽之間,書心端起筐子一潑,成堆的核桃兜頭而下,他彎腰作揖,不卑不亢,絲毫不覺得所做之事有何錯處。


    “楊替,我再問你,現在少將軍給你安排什麽任務?”


    他抬眼看了少夫人一下,沉聲說道:“看著少夫人,不讓出房門。”


    “是嗎,還有別的嗎?”


    書心踢開滾落在地的礙事東西,緩緩走到他跟前,“是不是除了這個,其他事都能聽我的?”


    “是。”


    這下正合心意。


    書心一本正經道:“那你進去裏麵,我有事要交代,非你不可,且不能給別人知道。”


    說是要事相商,要把屋門拴上,楊替未曾有疑。


    轉眼間,密閉的空間裏就剩下一對孤男寡女。


    書心強撐鎮定,坦然的沒話找話:“楊替,你曾經說,沒有喜歡的姑娘,現在有了嗎?”


    “沒,沒有。”他仍卑躬屈膝,等著安排。


    “沒有我就放心了,你過來。”


    書心和楊替在封水那裏學醫,相處日久,對楊替秉性還算了解。


    她為了給話本找素材,學醫並不專心,多是觀察體驗,但楊替不一樣,他學的十分認真,不管醫書還是製藥,都十分刻苦。


    煙花之事以後,少將軍要他近身保護,楊替學醫不忘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生怕跑到視線之外,有了危險不能迅速應對。


    此時書心叫他上前,楊替不疑有他,沒成想,書心扯了腰帶,解了外頭穿的短衫,露出纏在腰胸的布料,拉住他的手就往自個兒腰上放。


    這一番作為,可把他嚇得驚慌失措。


    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胸腔裏咚咚亂跳不敢抬頭。


    連一句“少夫人這是想做什麽?”他都不敢問出口。


    柔軟的觸感還留在粗糙的掌心,猛地,一根朱紅的女式腰帶丟到麵前。


    楊替猛的意識清明,隻聽書心冷聲笑道:“躲什麽,怕什麽,不是你說的嗎,隻要不違背少將軍的吩咐,什麽都聽我的。”


    “你我都沒出屋門,正是聽了少將軍吩咐。”


    “怎麽,連看也不敢看了?”


    楊替漲紅著臉,低頭無言以對。


    如此不注重禮儀,又說了明顯的賭氣言語,定然是對他故意報複,羞辱過後,是死是活,聽天由命了。


    楊替自知辱了少夫人,已存死誌,但書心卻不想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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