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薛大成、方文厚、葛伯陽都是班國的將軍,還是好友。


    薛大成跟著蕭柘,駐軍在外。方文厚、葛伯陽隸屬禁軍,駐在京城。


    沒過幾年,蕭柘以清君側之名起兵,軍隊勢如破竹,兩年之內,接連攻克數城,小皇帝懼怕不已,就想與蕭柘求和。既然蕭柘言身邊有奸臣禍亂朝綱,那小皇帝便逐個誅殺所謂的奸臣領袖,以安撫蕭柘。


    但誰是奸臣,誰是忠臣,卻是蕭柘說了算。被殺之人,不乏一些高級文官,還有領兵的將軍。無一例外的,那些人全都是主戰必殺派,曾上書小皇帝,定要將蕭柘一網打盡,不留後患。


    兵臨城下當天,都城亂作一團。


    “當初,禁軍把蕭柘的隊伍擋在城外,城內到處傳著造反,我從軍不久,對蕭柘清君側的說法深信不疑,不信他會造反,還與大罵蕭柘的學子們打了一架。沒想到啊——”


    葛伯陽說起往事,臉上惆悵不已,“沒想到他真的打過來了,和傳言中完全不同,不過也是,早就聽說他視仕途如生命,為了加官進爵,什麽都可以放棄!”


    喝了一口酒,葛伯陽回到正題,繼續說道:


    “蕭柘出於報複,也為了顛覆班國,像看猴戲似的,坐在都城之外,看小皇帝下令挨個的誅殺忠臣。


    文臣武將個個受冤而死,方大哥就是其中的一員。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狂風大作,砍頭濺出的血水被吹了五丈遠,幾乎是從天而下一場血雨,昭示受死之人的冤屈。


    也是方大哥運氣好,行刑的劊子手已經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下一刻就要沒命了,蕭柘臨時改了主意,要那些未死之人流放北州郡。”


    北州郡天寒地凍,若無人員照料,必死無疑。


    到了這裏,書心也一陣酸澀,他們父女親情,雖然隻有短短六年,可那六年,卻是一生中最快樂無憂的時光。


    *


    二十年前,班國還在,父親是一個手握兵權的將軍,一家三口,住在都城,歡樂無憂。


    杜以珺一早送夫出門,門一開,涼氣凍得一激靈。方文厚快快開個縫隙,迅速鑽過去,生怕清晨的冷風凍壞了寶貝閨女。


    屆時書心眼睛隻睜開一條線,看見兩個人的模糊影子,他們互相擺弄衣服,又或幾句叮囑,偶爾還夾帶幾聲笑話。


    “小聲點,別把書心吵醒了。”


    聽見阿娘低斥,書心又把眼皮搭上,迷糊中判斷,阿娘好像沒那麽生氣,其實她對他們的話不感興趣,不過兩息又沉睡了。


    “你爹是讀書人,阿娘也是讀書人,阿娘的爹,還是讀書人,識字明理,書心也要多看書。”


    “那阿娘為什麽不看,不是掃地洗衣,就是做衣服做鞋?”


    小書心一問,杜以珺隻得歎氣:“唉,雖說為妻以賢,阿娘本不擅女工,但你爹……以後你就知道了。”


    阿娘碰上爹的事,從來沒個閑著的時候。偶爾天氣大好,才會拿出姥爺的遺物晾曬,順帶著和書心一起欣賞字畫。


    這樣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著,平靜地甚至有些無聊,任誰都覺得,一家三口的生活,這一輩子都會這樣下去。


    直到某一天,左等右等,方文厚沒有回家。


    阿爹不見人影,承諾的軍餉換點心,書心隻得了一片從鍋邊扯掉的鍋巴,幹幹的,黏黏的,像挖空了果子的汁液,隻留下一把沒味道的碎渣。


    再後來,病死的消息就來了,沒有遺體和衣物,就地焚燒下葬了。


    方文厚之死,皆因蕭柘,杜以珺作此想,書心也做此想,故而甘當班國人。


    似是知曉書心所想,葛伯陽不客氣的拆穿:“恨也罷,氣也罷,一直以來,你和阿娘都恨錯了人,罪魁禍首該是薛大成才是。他為了鞏固地位、博取信任,派人害死了你爹。”


    “你胡說,我不會信的。”書心大聲反駁道。


    她受了那麽多苦,恨蕭柘和蕭國那麽久,終於決定放棄仇恨,重新開始,葛伯陽突然告訴她,父親之死另有內情,薛將軍才是真凶,書心不能接受。


    恐是葛伯陽故意潑髒水,誘使她倒戈,書心扶著肚子,強顏歡笑道:“薛夫人是蕭柘親選的親戚之女,好讀詩書,才華出眾,二人早早聯姻,又何必做些不痛快的事,博取信任。”


    成親時日雖短,星銘父母的往事,書心還是知道一些的。後來薛大成妹妹又成了貴妃,更是親密無間,薛將軍沒可能去做殘殺舊友、以表忠心之事。


    “我夫君蒙受父蔭,被封了少將軍銜,雖然無品無級,隻有美名,也見重視。”她試圖如此證明,君臣一心,信任無間。


    葛伯陽頓時哈哈哈大笑,“小娘子,你果然和方大哥一樣天真。”笑了一會兒,他再次緩緩道,“蕭柘上位了,小皇帝的委屈求仁,也沒給班國帶來多少的壽命和榮光,反倒被篡權上位的亂臣賊子怒斥昏庸無能,亂殺忠良。”


    “你說可笑不,他殺人下令,又開恩召回,官複原職,令其為蕭國效力。”


    書心聽得聚精會神,忽得葛伯陽問她:“這事你可知曉?”


    “說便是了。”


    “那就直言不諱了!”葛伯陽顧不上書心排斥,冷笑著道:“當時我和方大哥同處禁軍,一起被送往北州郡,沒多久,蕭柘下令叫我們回都,那裏天寒地凍,我們一行缺衣少食,步履維艱,又受了風寒,本打算一死了之,卻叫那薛大成送了傷寒藥。”


    “這不是救你們嗎?何來殺害。”


    冷笑聲不止,酒罐子猛地摔到地上,“三人兩份藥,必有一人死,你未聽過二桃殺三士的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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