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點逐漸上桌,仙果還未到。


    書心回想施大娘、司大娘們的事,一幕一幕的,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濁氣。


    饒是嫁不出去,她也絕對不會和她們親近起來。


    炮製過的幹茶葉在滾燙的開水中上下舞動,略等了幾息,書心才將茶盞緩緩端起,小口飲著,心不在焉。


    茶坊在曄城並不少見,不管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閑暇時候都會來此小酌一杯,簡單的隻有幾根木頭撐起來一個大棚篷,任經過的販夫走卒喝水解渴。


    這一個,還算高檔,如同小型酒樓,下麵一層擺了幾張小桌,二樓還有幾個包間,便是女子進來坐坐,也是無妨。


    近年來,書心與仙果相聚,多選此處,一來離家近,二來小座雅致,價錢也不貴。


    想到這裏,她瞥見旁邊座位上坐著一個胖乎乎的婆子,著裝布料發飾都不是上品,對麵那個女子,卻不同凡響。


    且不說她滿頭珠翠,看的晃人眼睛,就是身上的布料、衣裙的款式,都不是小老百姓穿得起的。


    再看她個頭高挑、容色豔麗,麵對著年老的婆子,脾氣溫和,舉止周到,一看就是個家境不俗的人。


    唯獨有一點,明明她家境富裕,麵對老婆子卻並不自信,甚至有些膽怯。


    好奇之下,書心聽起了別人的閑話。


    她端著茶杯湊在嘴邊,小口啜著著,原來那婆子是專門為對麵女子說親的。


    女子對老婆子介紹的男子不甚滿意,正請求老婆子換一個。


    老婆子滿臉不喜,一會兒眉頭緊擰,一會兒滿臉諂笑,嘴上的好話一句接一句,聽得女子三分為難、三分羞怯。


    “唉,這世道,這麽好的姑娘也逃不過媒婆的嘴巴。”


    書心放下杯子,略一腹誹,收回了目光。


    外人的事,與她無關,有那些心思,還不如想想自己吧!


    才加了熱水,還未飲上一口,胖婆子的聲音猛然加大,直直撞進書心的耳朵裏:


    “李姑娘,現下男人都喜歡小鳥依人的女子,你長得這麽魁梧,哪家的老爺們敢娶回家?那張郎君是身子骨弱了些,可那是生了病,以後治好了,照樣不耽誤生娃,女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知冷知熱的,有個自己的孩子,這不是比什麽都好?”


    “你這樣的,再挑下去,成了老姑娘,想嫁也嫁不出去。”


    這句話,和鄰居大娘們說的一模一樣,媒婆看似勸人想開點,卻是句句打壓,恐嚇女子就這麽算了。


    書心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咪,瞬間從座位上跳起來:


    “這位媒婆,沒聽姑娘剛才說的嗎,那張郎君身子弱的連盆水都打不了,你讓她嫁過去做什麽?有你這樣說媒拉纖的嗎?”


    談話內容被陌生人聽得清清楚楚,女子一臉尷尬,她猶豫著勸誰之時,書心又朗聲道:“難道那張郎君是你兒子不成,差得娶不到媳婦,這才來死盯著人家不放?”


    一句話,把胖媒婆氣得眼口歪斜,半天說不出幾個字:“你……你……”


    “你怎麽了你。”


    書心受了不少氣,這會有機會發泄,顧不得什麽禮儀禮節,堵得對方一個字說不出來。


    下一刻,卻聽見女子柔聲道:“娘子誤會了,張郎君我見過的,他性情很不錯,隻是……隻是……”


    女子解釋了一半,欲言又止,頓了一會兒,終試探著問那胖婆子:“宋媒婆,你再看看別人吧?”


    緩了許久,宋媒婆終於心情平複下來,她也不跟書心計較,隻對著女子說了一番話:


    “李姑娘,你可太挑剔了,老婆子跑前跑後,整個曄城都跑遍了,你不是嫌棄這個矮,就是嫌棄那個瘦,好不容易碰上張郎君,人家不嫌棄你,你倒嫌棄人家身體不好!”


    “既如此,你不如找別人去吧!”


    說著便氣急敗壞轉身出去,女子聲聲喊著,也絲毫不回頭。


    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書心弄壞人家一樁姻緣,心裏毫無愧疚,反而正氣滿滿,覺得做成了一件大好事。


    “姑娘,你別聽她的,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她那樣是恐嚇打擊,要你屈服呢。”


    女子垂喪著,好似犯下了天大的過錯。


    書心不忍她被打擊,便鼓勵道:“姑娘容色不凡,是少有的美人坯子,雖說身形比一般女子高大了些,可看起來更增了不少英氣,別有一股精氣神,要我說,姑娘做個女將軍也使得,何必在一棵半死的樹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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