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昨天江黎去的西郊,北郊災民更多,隨處可見成群結隊的人圍坐一起。


    這是大啟百年來,最大的旱災,而宿州又是最嚴重的一個州。


    北郊的屍體,是堆積起來的,有的還殘缺不全。


    江黎突然明白了過來,災民為什麽不把屍體掩埋,而是放任不管。


    這些屍體怕不是被他們當成了食物,不然餓死病死的災民,怎會殘缺呢......


    許大力都坐在輪椅上了,還是引起了不少男人的虎視眈眈。


    昨天隻是聽江黎說,許大力就已經很震撼,但是親眼所見後,震撼已經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內心。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讓人窒息。


    江黎主動上前詢問一個男人:“大哥,你們是碧窯縣的嗎?知不知道桃源村的人在哪?”


    男人無力的抬眸,無力的搖頭,無力的說不出一句話。


    江黎推著許大力去另一個看起來稍微精神點的男人麵前問了同樣的話,可男人還是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江黎想,外圍地帶的災民老家可能都是距離碧窯縣比較遠的,於是就往裏麵邊走邊找人打聽。


    野外的地麵泥土該是鬆散的,因長期被災民踩踏,像是被夯實,輪椅不至於太難走。


    沒容她們走的太遠,外圍幾個虎視眈眈災民跟了上來,將她們圍在圈內。


    昨天已經見識過,江黎今天提前揣了把菜刀在懷裏,冷凝著眸子看他們:“想搶劫?”


    許大力知道江黎能打,但是周圍的災民太多,打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且他也不想讓江黎和這群被逼到走投無路的人打。


    許大力說:“我們同樣是宿州來逃荒的,幾位兄弟找錯人了。”


    有男人說:“聽口音確實是宿州碧窯縣一帶,但是那又咋樣?你們可不像是災民,識相的話把錢財交出來,我們不會傷你們,不然的話後果自負!”


    江黎問:“你們也是碧窯縣的?”


    男人:“少廢話,把錢交出來聽見沒?”


    看來不幹一架,這群人回答不了江黎的問題,她從懷裏掏出菜刀,指著說話的男人:“別磨嘰,來吧!”


    “既然你們不識抬舉,那就別怪哥幾個欺負女人!”


    大家隻想活下去,已經不會覺得搶一個女人和癱子是件恥辱的事情。


    江黎嗤笑一聲:“做都做了,多說這一句,會顯得你們搶的理所當然嗎?”


    男人們也不想打嘴炮,他們沒那麽多力氣,互相對視一眼,握緊拳頭就要上。


    一個婦人手裏的菜刀,於他們而言,形同擺設!


    即將開打之際,突然有一道許大力熟悉的聲音傳來:“大力,你們咋會在這裏?!”


    眾人齊齊看過去,那是一個和許大力差不多年歲的男人,但他要比許大力狼狽許多。


    灰頭土臉的,亂糟糟的頭發像雞窩,快入冬的天氣,他還光著膀子,衣服的胳膊處接口一看就知道是撕下來的,灰色長褲每條腿上都有皮肉露出,隻是露出來的皮肉瘦的像幹柴,殘缺不全的髒褲又肥又大。


    江黎從原主的記憶中得知,這個男人叫許福,和許大力是村裏的同輩人,關係一般,以前沒怎麽來往。


    許大力驚喜道:“總算是找到你們了!”


    欲要搶劫的男人問許福:“你認識他們?”


    許福說:“他們也是我們桃源村人,都一個家族的,不是啥有錢的主,別為難他們!”


    欲搶劫的男人們鬆了拳頭,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還以為兩人打扮的幹幹淨淨,穿的都是新衣服,坐著奇怪的椅子,手裏應該有點錢的。


    許福上前一拍許大力的肩膀,幹啞的聲音裏透著喜悅:“上次咱們給村正去信的時候,好久都沒有收到回信,以為你們最後這一批人不會出來逃荒了!”


    許大力歎息:“再不出來,別說沒有糧食,水都已經沒得喝,井裏,河裏,全幹了。”


    許福說:“不管是我們早前出來的,還是你們後麵出來的,其實都沒有啥區別,我們提前到永州也沒吃過一天的飽飯,別在這裏說話了,我們桃源村在後麵,我帶你過去。”


    說著,許福就要幫忙推許大力:“你這個是啥椅子?咋弄?”


    江黎讓開位置:“握著這兩個扶手推就行。”


    許福看了江黎一眼,沒和她打招呼,推著許大力先往前走。


    不止是許福不喜歡江黎,隻要是姓許的,都不會喜歡她。


    還是那個原因,江黎以前在村裏隔三差五要跑回娘家找野男人,明晃晃給許大力戴綠帽,丟的不止是許大力的人,整個許家的男人臉上都無光。


    要不是看在許大力癱瘓需要人照顧的份上,就算不把江黎沉塘,也早休回娘家去。


    而江黎知道這群人對自己有偏見,無所謂他們的態度,不和她打招呼,她也不會主動熱臉貼冷屁股就是。


    “對了大力,咋隻有你們兩口子,根叔呢?村正他們最後一批人沒有出來嗎?”


    “都出來了,村正他們在後麵,可能要晚些時候才能到,我們趕路比他們稍微快一些。”


    “那你不是和根叔他們一起出來的?”


    要不是江黎在場,許福會直接問,你不和根叔他們一起出來,就不怕江氏半路跑了?


    如果許大力的腿站不起來,可能不會說出實情,他會忍氣吞聲下去,幻想著爹娘和兄弟偶爾能幫扶一下他的孩子。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已經可以嚐試著行走,兩個孩子他可以親自照顧,便不會再對三番兩次拋下他,讓他自生自滅的親人留什麽顏麵。


    什麽血緣至親,他隻會給自己的兩個孩子,至於別人,一顆滾燙的心,早已寒透徹骨。


    “爹他們還沒到?”


    “沒有啊,碧窯縣一帶的人都在我們附近,要是根叔他們到了,肯定會來找我們。”


    許大力沉默片刻,說:“我們本也是全家出來,但是路上許勇他們搶了我們的馬車,把我們大房一家四口扔在橫縣,所以我們大房是單獨來到這裏的。”


    料想父親也是要比他們晚到的,因周大夫一家的事情,他們怕被通緝,路上沒怎麽休息過。


    許大力一直都有留意路上的人,尤其是馬車,確定是沒有看到過父親他們,該是走的路線不一樣,也不像是他們沒日沒夜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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