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靈芝]並不是什麽太過稀罕的東西,蒼亦初輕而易舉就將它拔了出來收進自己的儲物袋中。


    尉遲隱那麽喜歡搞鼓藥材什麽的,拿回去給他練練手。


    對蒼亦初這個見過世麵的人而言,[霧靈芝]不是什麽稀罕物,但對於同期修士而言,[霧靈芝]也是價格不菲,哪可能隨便讓人練手一說?


    得虧是他先找到的,不然旁人知道他意圖,指不定要吐血。


    身處這片濃霧中,與在水中暢遊並沒有多大區別似的,身上弟子服很快都已經被浸染濕透。


    衣服下擺都開始泛潮,凝聚出水珠滴滴答答往下墜。


    如果尉遲隱在這裏,說不定他身上的水靈根還挺自在的。


    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裏,有沒有遇見同宗門的夥伴,或者與前世一樣遇見了那些傷害他的弟子。


    “咚——咚——”


    細聽那聲音,由遠極近,好像隻是一個物體捶打地麵的聲音。


    又或者說是單腿跳?


    這濃密水霧蒙蔽得眼睛看不真切,如此濃密的水霧,大概附近還有幾株[霧靈芝]吧。


    蒼亦初又往前走了一段,忽而聽見附近傳來一道男聲悠悠的唱詞:


    “陰雲覆,雨如注,江波浩渺霧靄浮。


    蓑衣人,立扁舟,獨向江中把魚逐。”


    蒼亦初扭頭滿身警覺,對方不知從何處來,不疾不徐又充滿節奏的“咚——咚——”聲也越來越近。


    “撒網處,意躊躇,豈料命運忽成殊。


    狂風起,浪濤怒,舟傾人墜入深湖。


    水茫茫,影獨孤,蓑衣飄蕩漸模糊。”


    蓑衣?


    “……”


    “生命逝,魂歸無,徒留哀怨滿江湖。”


    “ 風雨淒,夜如幕,詭譎氣息繞江渚。


    “蓑衣人,何處宿?”


    “唯留過客 替 代 吾 !”


    眨眼間那蓑衣人便乍然出現在蒼亦初麵前,雙手伸出利爪掐向蒼亦初脖頸!


    “鏘——”


    寒芒一瞬,蒼亦初手中琉璃刃擋下那堪比鳥喙的細長利爪,擦出一道火花。


    “代替吾——”


    濕漉漉的鬥笠下是一張細長混沌的老叟麵容,整張臉布滿溝壑,皺皺巴巴沒有血色,像是湖底盤踞多年的水草。


    眼白渾濁發黃,瞳仁渙散,已經老得不能再老了。


    身穿蓑衣頭戴鬥笠,上麵都布滿斑駁的綠色青苔,單腿而立,腳上無鞋,指甲也如野獸般尖銳粗糙。


    方才一路上聽到沉悶的“咚——咚——”聲,想必就是他了。


    “歘——”


    霎時間,那老叟見沒有一擊必中,居然就在一瞬間消失在濃霧中,隱秘了身形!


    蒼亦初大退幾步,唰啦啦一片響動,低頭一看,腳下土地不知何時已經蓄了一汪淺灘。


    “啪嗒!啪嗒!”


    伴著水聲,那厚重的“咚咚”聲已由淅淅瀝瀝的踏水聲取代。


    看來是這[獨腳鬼]與[霧靈芝]相伴而生才使這附近水含量如此高。天色陰沉,水霧彌漫中似乎燃起了點點藍色鬼火,蒼亦初正站在鬼火中間。


    飄飄蕩蕩沒有實體,卻毫無意外都是衝著蒼亦初而來。


    而那[獨腳鬼]早已隱身,附近似乎隻有蒼亦初一人存在。


    “啪嗒!”


    又一道踏水聲在極近的距離響起。


    蒼亦初仍舊氣定神閑,周圍貌似再沒有其他水係生物或者妖邪,如此便沒必要探索下去了。


    他手中琉璃刃反射霧中幽藍,好像自身也擁有了發光的能力。


    絲絲涼意以蒼亦初為中心向外擴張,腳底水灘不知不覺已經被冰封凍結。


    “唰啦——”


    蒼亦初聞聲而動,迅捷得原地隻留下了他發動之前的殘影,整個人已經飛快襲向了另一處!


    “啪噠”一聲,寒芒將帶著鬥笠的頭部與身體斷成兩半!


    應聲墜地後露出裏麵蒼老的麵容,老叟那頭花白長發已經寥寥無幾,頭皮也布滿褶皺,皮膚上屍斑無數。


    看起來猙獰可怖,事實上對於蒼亦初而言並沒有多少攻擊力。


    蒼亦初見他死後漸漸化為膿水融進泥地裏,眉頭跳了跳。


    猶豫再三,還是將那[獨腳鬼]沾滿水草的鬥笠撿了起來。


    雖然這鬼沒什麽厲害,但是這鬥笠倒是極好的隱身法器。


    方才他就發現對方並不是藏身於水霧中,而是憑空消失,若是那蓑衣厲害就算了,他不是很喜歡那種累贅的東西。


    好在真正有隱身功效的是鬥笠,到時候給尉遲隱重新煉製成冪籬什麽的也行。


    就是得先洗一洗。


    又采了幾株[霧靈芝],這片迷霧便漸漸散去了。


    “啊啊啊啊啊——”


    “我去我去!嚇死我了!”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啊?!”


    原先蒼亦初剛探入水霧時遇見的那夥修士,如今才又再次遇見。


    月上梢頭了他們也還沒放棄,幾個人圍成一圈防備著四周。


    也不知道先前遇見了什麽,見濃霧散去,附近顯出蒼亦初的身影居然嚇得吱呀亂叫。


    “誒?你是玄嵐宗弟子?”終於有一位修士冷靜下來看清對方身上穿著。


    “星月白瞳,哦哦,你是蒼亦初!”另一人也道。


    “久仰久仰,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


    他們這一夥人正要過來握手,蒼亦初果斷閃身離開,連一個氣音都沒施舍給他們。


    冷若冰霜。


    不愧是百曉生認可的高嶺之花。


    *


    淨白長靴趿拉著腳底淺灘,踢踢踏踏濺起水花四濺,漣漪倒映出綿綿細雨中一道被撕碎的彩虹。


    少年雙腿細長,踩著長靴又將彩虹攪得更扭曲一些,卻奇異得連貫在一起。


    雲興言撐著一柄淡黃色油紙傘,沒過詩殃發頂。


    傘上原本描摹著數道青竹,此時皮棉紙傘麵卻落了數枚紅粉桃花,妝點著傘麵青竹,陣陣芬香是它書寫下的婉約詩篇。


    繞過遮攔,旋轉著舞姿飄落在詩殃發頂,雲興言瞧見了那抹紅色,不動聲色地將其拈去。


    詩殃道:“師兄,你看此處不久前是不是剛被其他修士搜刮過?”


    四周灰蒙蒙一片,房舍似被大火焚燒過後,斷壁殘垣已然東倒西歪,隻有這淅淅瀝瀝的雨將塵煙掩埋。


    腳下泥濘都是焦黑痕跡,反倒水鏡中顯現出的世界輪廓愈加清晰。


    雲興言道:“看這焦灼痕跡,確實像是剛遭受了焚毀,但卻察覺不出絲毫靈力波動……”默了默又道:“會不會是秘境中保留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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