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五淵詫異道:“李公子?哪個李公子?我們不認識什麽李公子啊?”


    柳若萍急道:“李扶風李公子,大高個,方臉,穿青色文士衫,肩膀上插一把九龍琉璃劍,很飄逸灑脫的樣子,他沒出來和你們相見嗎?”


    露五淵如墜五裏濃霧中,茫然不解道:“沒有啊,怎麽突然會冒出這麽個人,這人是幹嘛的,怎麽會來和我們見麵呢?”


    柳若萍看露五淵不象裝出來的樣子,就沒再理會露五淵,蹙起黛眉略做思索,突然一跺足自語道:“這個該死的李扶風,真是死性不改,誤我大事,哎,也怪我疏忽,怎麽沒想到這一層,這姑娘也確實是太迷人了!”


    露五淵越聽越糊塗,卻又隱隱感覺到有些什麽事,心裏頭很不是滋味,正想向柳若萍問個清楚明白呢,柳若萍突然柳腰一擺,黛眉一揚,精神一振道:


    “好啦,我有事情要去辦,不跟你們在這裏廢話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吧,總算咱們有緣,就奉勸你們一句,最好出北城門去馬市趕緊買三匹上等快馬,朝西直奔雲南方向去吧,北京也是那楊蒲老賊的勢力範圍,去那隻是自投羅網而已!我走了,多保重,後會有期!”


    話落,但見眼前羅衣飄過,妙影一晃,空氣中浮動一股香息,美人兒已經芳蹤杳無。


    真是來無影去無蹤啊,露五淵不禁看得暗暗乍舌,倒吸涼氣,如此身法和身段,做她的仇人那一定會夜夜做惡夢,而做她的情人則一定會夜夜做春夢,而他現在被她當做什麽人,看她的態度稀奇古怪的,那性質還真不是很明朗誒!


    柳若萍一走,二樓緊張的氣氛頓時鬆弛,埋頭苦吃的食客全都悄悄鬆了一口氣,抑製不住好奇的人便紛紛將那骨碌碌的目光在露五淵和狗順那奇怪的服飾上掃來掃去,眼裏止不住地冒出新奇的光。


    為免節外生枝,露五淵朝狗順打了個手勢,就徑直往樓梯口奔去。狗順也不避嫌了,走過去一把拽住還在心有餘悸的劉小婷的柔荑,緊緊相隨而去。惹得劉小婷粉臉一陣潮紅,下意識地抽了抽胳膊,沒抽出來,也就由他去了。


    聽從了柳若萍的建議,三人出門直奔北城門而去,由於剛才飯店的一陣打鬧,下邊街道旁聚滿了圍觀的人,直到他們現在離去,那人群還在慢慢消散呢,看到他們三個神色匆匆地出現在大街上,頓時又惹來萬千目光和交頭接耳。


    露五淵在中國北京街頭的時候,做夢都想著成為萬眾矚目的人物,此時真地成了萬眾矚目的人了,卻反而如有萬千芒刺在背一樣從上到下哪個地方都不舒服。不由眉頭擰成了一團,加快腳步往北城門飛奔。


    眼見城門在望,即將出門迎接勝利的曙光時,突聞轟然一聲巨響,本來還亮堂堂的城門洞一眨眼間變成黑乎乎一片,一片片影影綽綽的黑影在黑洞中晃動推搡,同時從黑暗中傳來一片罵罵咧咧的叫喊和哭鬧,很可能是巨大石門關閉太過倉促,正在通行的人們猝不及防之下慘遭橫禍或阻擋。


    正在露五淵和狗順愕然相對時,城牆上傳來喊話聲:


    “接上頭命令,因城內發現賊人影蹤,所有城門即刻關閉,爾等盡快撤離,何時放行,再聽消息,為免給賊人以可乘之機,爾等不得喧嘩、哄鬧、擁擠,若有違者,格殺勿論!”


    如狼似虎的官兵這一喊話,喧囂的場麵立時安靜下來,遭殃的百姓也不敢有怨言了,人群又緩緩地依次從城門洞裏退了出來。一個個全都一副垂頭喪氣、憤憤不平的樣子。


    露五淵和狗順對望了一眼,都看到對方臉上嚴峻的神色。毫無疑問,他們的行蹤已然敗露,官兵對他們的追捕行動已經展開。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露五淵在前,狗順拽著劉小婷在後,都不約而同地往人群中人多的地方跑去,意圖混進大部隊,躲過眼前危機再說。


    然而已經慢了一步了,他們剛一展開身形,後方的街道上人語馬嘶的轟響已經驟然響起,馬蹄卷起的塵灰彌漫了整個街道的上空,大隊官兵已然追了過來。


    騎在最前邊的幾乘高頭大馬上的幾個大漢手中馬鞭全都遙指露五淵等三人,大叫道:“就是他們,大家分頭圍堵!快!”


    騎兵隊伍馬上呈扇形往兩翼散開,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也大範圍泛濫開來。


    露五淵直恨爹娘少給自己生了一雙腿,在飛速的奔馬前邊,他撒開兩腿逃命的樣子就象一隻懷胎十月的醜小鴨。


    前邊的人群也象躲怪物一樣紛紛躲避他們,所以他們基本上就完全喪失了和群眾打成一片的機會,鶴立雞群的他們給官兵們樹立了一個很好的風向標,隻是一瞬,官兵隊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對他們的包圍圈形成。


    為首的幾乘大漢倒並沒有他們認識的,估計那鐵把總以及那曾被柳若萍所傷的大漢此時應該正在大山大水裏為失蹤的楊縣令而心力交瘁呢!


    一個濃眉大眼的大漢抽出佩刀,麵帶得意之色,淩空指向露五淵道:“賊人好大膽子,竟然還敢到這裏來招搖過市,你這不是白白送功勞來給你幾位大爺嗎,現在看你們還往哪裏逃!”


    露五淵內心驚駭之極,卻裝成很無辜的樣子拱手道:“這位官爺,恕小的愚鈍,卻怎麽不明白官爺為什麽要攔住小的呢?小的隻是一介草民,可從來沒和官府有過什麽過節啊!”


    幾個大漢就象老鷹戲小雞一樣仰頭哈哈大笑不已,濃眉大漢玩弄著手中鞭梢譏誚道:“你這賊子還蠻可愛的嘛,一身皮毛都現出來了,還夾著尾巴裝人類,你是不是覺得大爺們玩得不夠勁,所以要給大爺們演段魚夷妖舞啊?啊哈哈,兄弟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惹得那些以看著魚在肉板上掙紮的心態圍堵的官兵們哄然大笑。


    露五淵心裏憤恨不已,麵上卻還要強自撐著,故做坦然道:“哦,原來官爺是把小的當成魚夷妖人了,那就是官爺誤會了,小的隻是一個戲子,穿的衣服也隻是戲服,剛才在拍戲,因為臨時外出有急事,所以出門就沒有脫戲服,僅此而已,卻不知道怎麽倒令官爺誤會了,小的真是該死,小的向官爺道歉!”


    那大漢已經根本不聽露五淵解釋了,而是將賊溜溜的眼珠子轉向了劉小婷和她的豐胸,一邊吧嗒著嘴巴一邊說:


    “乖乖不得了,這回功勞大了,不僅有賊首,還有美女一起獻給楊大人,楊大人玩高興了,一甩手讓兄弟們挨個嚐嚐滋味,那還不爽上了天!”


    狗順已經悄無聲息地將手伸入了懷裏,隻等官兵們一發動,他的槍也就應該要發作了。


    露五淵快速思索了一下目前情形,看官兵圍堵得裏三層外三層的,狗順槍裏的子彈肯定不夠數量,隻要打光了子彈,以他們毫無武藝之肉軀,想要對抗被激惹了的官兵們的淩厲刀槍,那簡直就直接去閻王殿報道算了。所以他仍然做著最後努力道:


    “官爺,冤有頭債有主,這位兄弟和這位姑娘是剛剛和我相識,打算和我結伴一起走江湖的,他們一點都不知道我和楊大人的過節,一切都是我惹的禍,跟他們不相幹,我看官爺您也是一個是非分明的好漢,應該不會傷及無辜吧!所以我留下,讓他們走吧!”


    露五淵朝狗順打了個眼色,狗順皺了皺眉頭,又搖了搖頭。


    不過就算他想走,也是沒有任何可能了,濃眉大漢又是一陣大笑道:


    “我說你這賊子可真是夠有情義的哦,不過你不覺得可笑嗎,先別說我相不相信你的話吧,放著這樣的美女我讓她從眼皮底下溜走,我以後還好意思抬頭見兄弟們麽?哈!別廢話了,為免受皮肉之苦,就老實乖乖地把手反剪在背後,等我的弟兄們來伺候你們!小的們,拿繩子來!”


    濃眉大漢目不斜視,得意洋洋地等候屬下說“是”,然後拿著繩子上來捆人,可是讓他完全沒想到的是,他等來的不是“是”,而是一聲淒厲的慘呼“啊”,緊接著,隊伍外圍一陣騷亂,“啊”的慘叫聲交替響起,變起太過突然,裏邊為首幾個大漢剛回過神來,嗖嗖嗖幾條黑影已淩空橫掠過來,速度之快,直如風馳電掣,令人咋舌驚心,大漢們幾乎沒有回手的餘地,就“啊啊\"連聲地都從馬上迭翻了下去。


    幾乎一眨眼間,形勢驟變,剛才還圍得嚴絲合縫、水泄不通的官兵隊伍,完全亂成一片,有的為了保命,甚至已經開始抱頭鼠竄,露五淵還怔在場中發蒙的時候,隻覺胳膊一緊,人已懸空,耳旁呼呼生風,眼睛被氣流刺得睜不開來,直接在空中奔雷閃電般飄飛起來。


    不過即便閉著眼睛,依然能夠感覺到眼前和周圍是烏蒙蒙的一片,顯然不是奔著光明去的,淩空漂渡了一會,從虛空中的某個地方隱約又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嚎,隨著慘嚎聲起,眼前又驟然一亮,在光明的刺激下,露五淵下意識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原來城門什麽時候已然洞開,而自己依然被人挾持著,沒有任何停頓,呈風雷之勢,破空而行。


    由於速度快若流星趕月,自己又以一種半俯臥的姿態在人的胳臂下存在著,露五淵想極力抬頭看看到底是何方神仙竟然能夠禦空而行,也是一件難以完成的工作了。幾次努力失敗之後,最後幹脆放鬆心態,微閉著眼睛,全心全意地享用起這種坐私人飛機的美妙感覺來。


    大概過了得有半個時辰的功夫,飛奔的速度終於有了放緩的意思,然後,逐漸地,耳旁的呼呼風聲果然一點一點地減弱,最後,睜開眼睛可以明顯看清眼前世界的時候,露五淵想要再次擰身扭頭去看看這天外飛客的真實麵目,卻感覺身形頓時一滯,往前的趨勢驟然消弭,直直地便從空中倒栽下來,露五淵嚇一大跳,空中手忙腳亂地一陣揮舞,反更加加速了下栽的勢頭,眼看就要在地上栽個鼻青臉腫、骨折肉裂了,橫地裏又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托著露五淵笨重的腰身,緩緩地化解了他的跌勢,並且扶住了他的身子,直到他有驚無險地站穩腳跟,那股大力才又神秘地消失了。


    露五淵額頭嚇得冷汗直冒,捂了半天胸口,才將突突亂跳的心安撫下去,這才駭然轉身,回頭去看這開玩笑不注意場合的搗蛋神仙到底是何等模樣。


    一眼看到的卻是個戴著頂象鬥篷一樣帽子的黑衣人,帽子周沿垂下黑紗,將臉麵完全擋住了,看不清廬山真麵目,而身上則是全黑的一身素服,素服並不緊身,袖管和褲腿在風中還微微飄拂著呢,不過卻也將那裏頭包裹著的一個婀娜纖弱的姿態展露了出來,顯然是個女兒身,隻是不知道年齡有多大。


    露五淵從窮凶極惡的大漢的壓迫下突然釋放出來,現在麵對的又是一個嬌柔的女子,心態就完全放了下來,不由舒服地往空氣中噴了一口氣,反而不再理麵前的黑衣女子了,而是轉身四顧去尋找狗順和劉小婷。這一瞧才發現周圍是一片起伏的山峰,自己置身的是一個空曠的山穀,哪裏還有其他人存在?這一下露五淵可吃驚不小,又再次轉過身來望著在風中默立不語的黑衣女俠,急聲道:


    “這位女俠同誌,感謝您救我出了虎口,但是我的那位兄弟和姐妹呢,我印象中你們是飛過來不少人的,應該一塊都救了吧,卻怎麽見不到他們呢?”


    那女俠呆立片刻後,才以一種冷冷的語氣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女子?”


    露五淵怔了怔苦笑道:


    “這還用問嗎?你自己的身材那麽娉婷曼妙、美不勝收,是個男人就能一眼看出來,現在再加上你那鸞鶯初啼般的美妙聲音,你要是個男人我就隻好去自殺了!”


    黑衣女俠嬌叱一聲道:“無恥!”


    露五淵幹笑一聲道:


    “嘿嘿,不好意思,女俠同誌,我就是想誇你一下而已,我這人嘴笨說不好,你大人大量,甭跟我計較,我現在就是想知道我兄弟姐妹的下落,懇求您老人家告訴我!”


    黑衣女俠跺腳叱道:“什麽老人家?你再胡說,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露五淵連連拍自己的嘴巴道:


    “看我這臭嘴,看我這臭嘴,抽死丫的,看你亂說,這樣的,姑娘您行行好,那兄弟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都快急死了,你知道他下落就告訴我,要不我就得自己去找了!”


    黑衣女俠哼了一聲,淡淡道:


    “這個你放心,他們都在我們的人手裏,隻要你好好配合我們,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露五淵懸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卻不免有點惶然道:


    “姑娘您說什麽?要我好好配合你們?難道你們救我們是有意圖的?”


    黑衣女俠冷笑道:


    “當然,你以為誰會傻得冒這麽大的風險去救你們卻什麽目的都沒有?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說話怎麽都不過腦子!”


    露五淵尷尬地笑笑,訕訕道:


    “也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有點想不明白,我們隻不過是流落到貴國的幾個落魄的外鄉人,什麽本事都沒有,又能夠配合姑娘你們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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