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文士無奈一歎,搖頭苦笑道:“夫人若再執迷不悟,非要橫插一杠子,那就隻好得罪了!”


    話音未落,隻見他身形一晃,空氣中快速劃過一道淡影,又聞嗤的一聲,折扇已經淩空開啟,轉瞬又幻化出漫天扇影,攜著一股字墨的清香,帶著淩厲的鋒芒,劈頭蓋臉朝柳若萍罩去。


    而胖大漢攜著刀芒,又疾風驟雨般地攻了上來。一時間,柳若萍完全被籠罩在了鋒銳勁氣構成的天羅地網之中。


    露五淵雖大外行一個,看不出什麽門路,但這兩大不世高手同時出手的狂猛威勢,還是著著實實地感受到了。不禁在心頭為這有過一麵之緣的柳若萍暗暗捏緊了一把汗。


    卻哪料那柳若萍根本不為所動,在刀光扇影即將及體的時候,她突然仰頭哈哈大笑甩出一串清朗的笑聲,在清脆悅耳的笑聲中,她那柔妙的身影神乎其神地竟然如同一縷淡淡的青煙一樣扶搖直上,不可思議地從刀扇掀起的波濤駭浪中沿隙而出,在空氣中擺了幾個優美的弧度就如同在清風中嫋嫋飄動的輕煙,姿態優美雅逸之極,令人無限景仰。


    正在露五淵為柳若萍飄逸在空中的美姿妙影心馳神往的時候,異變已經猛然發生,但聞一沙啞一清亮先後兩聲“啊!”地慘呼,兩條人影向相反的方向各自飛退丈餘,落在地上踉踉蹌蹌才站穩腳跟,臉上全是駭然失色的驚愕表情,各自拿武器的手臂前臂上鮮血湧出,武器早已失手落地,兩對眼睛不可思議地瞪視著如同仙女下凡一樣飄落在一張桌麵上的柳若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中年文士之前的風雅氣派,此時也蕩然無存了。


    柳若萍還劍入鞘,右手青蔥般的五根玉指攏了攏散落在額角的幾縷青絲,泰然一笑道:“禦塵刀客,無影扇尊,果然是名不虛傳啊,聯手起來對付一個弱質女子的功夫著實了得,佩服佩服,久仰久仰!”


    胖大漢氣得臉都青了,無奈技不如人,顏麵盡失,已是沒有辦法,而中年文士則老臉一陣微紅,從剛才的驚愕中業已恢複神態,竟然絲毫不顧正在流血的胳膊,雙手抱拳一揖仍不失風度道:


    “原來夫人的遊龍劍法已經高明至如此境界,在下剛才口出大言,實在是慚愧,承蒙夫人劍下留情,我這兄弟二人的性命就算是夫人給的了,夫人啥時候要隨時都可以拿走,但事情一碼歸一碼,我們受鄙派派主之托,尋找派主的高足,與這幾個魚夷妖人的恩怨不可能就此了結,今天既然有夫人為他們出頭,那我們就暫不跟他們算帳,但話先說在前頭,日後如果沒有夫人在旁邊保護,我們還會再來找他們的,除非夫人今天就將我們的性命拿走。好了,胖老二,我們走!”


    柳若萍氣得一跺纖足道:“等等,按理說你也不算老糊塗了,還知道是因為本夫人手下留情,剛才那劍尖我要不往你們胳膊上抹往脖子上抹,你們就知道厲害了!”


    中年文士頓住業已啟動的身形道:“是的,承蒙夫人留下我們性命,這份恩情我們會記在心上,不知道夫人還有什麽吩咐?”


    柳若萍惱道:“我不要你們記什麽恩情不恩情的,我要不是看在你們還算是有點好名聲的份上,依我的脾氣,哪還容得了你們活到現在,竟然這麽不通情理!”


    中年文士無奈苦笑道:“我們已經領了夫人情了,不知道夫人還要怎樣?”


    柳若萍厲聲道:“我不要怎樣,我隻是正告你們,你們下次若再來招惹他們,可就莫怪我辣手無情了!”


    中年文士夷然不懼道:“那請夫人現在就將我們的性命拿走吧,夫人的要求我們沒法辦到!”


    柳若萍氣得叉腰大罵道:“我說你無影扇尊也是一響當當的俠客,怎麽生就這麽個榆木腦袋,你看我柳若萍是什麽人,我會這麽強自出頭去保護幾個行為不恥的壞人嗎?既然我不讓你們招惹他們,自然是因為他們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種壞人,明白了嗎?”


    中年文士毫不為所動,冷哼一聲道:“夫人憑什麽就說他們不是來自魚夷國的妖人呢?難道就是你所謂的直覺嗎?夫人要不是把我們當三歲小孩,就應該為這樣的說法感到可笑!”


    柳若萍一時語為之塞,朱唇開合了幾次,半句話說不出來,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扭頭狠狠地看了露五淵一眼。


    露五淵嚇得吐了吐舌頭,兩手一攤做無奈狀,張口正要出言辯解。


    那中年文士看在眼裏,根本不給露五淵說話的機會,悶哼一聲道:


    “你就免開金口了,你以為你的妖言還能讓我們相信,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罪惡行徑吧,如果能夠知錯就改,現在就將事情坦白說清楚,如果還沒有對我們的人造成什麽傷害的話,我們也就不再計較什麽,否則,即便我們放過你們,派主他老人家也會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的!”


    這一番話說得聲色俱厲,這無影扇尊看來是動了真怒,連一貫溫和的風度都斂去了。


    露五淵脖子梗了梗,想說話也說不出什麽來了,他是有苦難言,在還沒有摸清眼前處境的情況下,他還真沒法辯解說他們是來自中國而不是來自什麽魚夷國,而且看對方堅決的態度,即便他真實暴露身份估計也不會令他們相信。


    中年文士看一眼柳若萍,對著露五淵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那神態擺明了看不起露五淵,意即他不過是一個靠女人庇護的軟蛋,再兼一個敢做不敢當的懦夫。


    然後他再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柳若萍氣得七竅生煙,身形微動,作勢又要撲過去阻擋。


    這時一直靜立一旁的狗順邁出兩步大聲道:“夫人你根本不用理他們,這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還自以為是的混蛋,說什麽不會放過我們,那就拍馬過來吧,把大爺惹火了,看到底是誰放不過誰!”


    那一直憤憤不平的胖大漢也是個火暴性子,慘敗於柳若萍之手後一直壓抑著性子不發作,一聽狗順還敢挑事,那氣哪裏還理得順,怒不可遏之下,手一按已經拾回的大刀刀柄,作勢就要發作。


    中年文士看在眼裏,連忙一打手勢,嚴聲道:“胖老二,帶著小姐,趕緊走!”


    胖大漢狠狠地瞪一眼狗順,扭頭就走,從下屬手裏接過那千嬌百媚的紅衣美少女,橫抱著她蹬蹬蹬下樓去了。


    中年文士衝柳若萍一抱拳道:“夫人若沒有其它什麽吩咐,那鄙人就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柳若萍的示意了,衝屬下們一揮手,率先離去,剛才氣勢洶洶而來的一群人此時都已經沒了生氣,暈頭耷腦地跟在中年文士後邊,默然去了。


    轟鬧的飯館一下子安靜下來,剛才文武雙尊和柳若萍動手的時候,就有很多食客怕殃及池魚,悄然遛掉,一些大膽的看客堅持看到現在,一看那方已經走掉,而觀賞過柳若萍狠辣手段之後,哪裏還敢再看她第二眼,全都悄悄坐在桌椅,埋頭苦吃,生怕自己的不專心吃飯招惹了柳若萍。


    隻有飯店老板心疼被撞碎的窗戶和打碎的桌椅,在戰鬥結束後,不知道從哪裏顫顫巍巍地冒了出來,對著滿地殘骸不停地抹淚。


    柳若萍把手伸進懷裏動了動,卻沒有拿出來,皺了皺眉頭,露五淵看在眼裏,連忙從隨身布囊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老板旁邊一張隻是缺了一個角的桌麵上,撫慰他道:“老伯,不好意思,給貴店添了點麻煩,您看這夠不夠?”


    老板抬眼望了望桌上白花花的銀子,頓時眼睛放光,停止了抹淚的動作,撲過去將它拽住,生怕飛了似的,嘴裏連聲說:“夠了,夠了,大俠們繼續玩,有什麽需要,吩咐夥計就是了!”


    說完,生怕露五淵後悔似的,一拍屁股一溜煙跑沒影了。


    露五淵會心一笑,掉頭看向柳若萍。


    柳若萍裝做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淡淡地說:“你倒大方,一甩手就是十兩銀子,不過你可不要以為替我付了銀子就能討好於我,本夫人不吃這一套,你不老實照樣收拾你!”


    露五淵咧嘴笑道:“夫人誤會了,你是因為救我們才將窗戶桌椅毀壞的,這補償金怎麽能說是替你付呢!還有,剛才那是十兩銀子嗎?十兩銀子是個什麽概念,能買多少東西?”


    柳若萍怔了一怔不解道:“哦,你連十兩銀子是多少都不知道嗎?”


    想了一想,又記起什麽似的,黛眉一挑,冷聲質問道:“對了,剛才被那兩個死鬼問得我啞口無言,這全怪你們不老實給我交代清楚你們的來曆,現在就老老實實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最好不要有一句虛言!”


    狗順嚇了一跳,臉現驚惶之色,他最怕別人盤問他們的來曆底細了。


    露五淵暗自對狗順使了個眼色撫慰住他,正經八百地回答柳若萍道:“上次不是已經告訴夫人了嗎!我們是戲班的戲子,到那個海邊是去排練節目的!”


    柳若萍鳳目一寒,冷冷道:


    “你是不是非得吃點苦頭才肯說真話,別以為我剛才幫了你們你們就骨頭癢,戲班的戲子怎麽會去坐人家鄱陽派的什麽破馬車,戲班的戲子不回你們的戲劇團卻去人家後湖村搞什麽生態農業觀光園去了?戲班的戲子又怎麽會連戲服都不脫就穿一身漢服?別以為我柳若萍沒見識,穿這樣古怪戲服的戲子我還是頭一次看到!”


    露五淵和狗順同時“啊”了一聲,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天,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了!”


    柳若萍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笑,瞬間複冷道:


    “哼,本夫人是什麽人,本夫人是天上神仙下凡,火眼金睛,世事皆明,你們幾個肉眼凡胎也想來欺蒙我,可笑!所以從現在起,你們最好老老實實的,若有一句與本夫人掌握的情況不符,你們就等著皮開肉綻吧!”


    露五淵聞之咋舌道:“既然夫人已經知道得這麽清楚了,那還問我們什麽呢?一切就是你所掌握的情況罷了,不會有什麽出入的!”


    柳若萍鳳目一瞪怒道:


    “大膽,敢以這種口吻跟本夫人說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本夫人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不要不識好歹,明智的話,就將你們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如實道來,若有半句欺瞞或者編造,你們就準備一下後事吧!”


    瞧著柳若萍那惡聲惡氣的可愛樣子,露五淵不禁暗自好笑,卻又不敢肆意表達出來怕破壞和柳若萍之間的這種親切和諧氣氛,隻好裝作很為難的樣子道:


    “夫人剛才不是已經很肯定我們不是那什麽魚夷妖人了嗎?還非得讓我們回答什麽呢?”


    柳若萍氣極道:


    “你們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別以為我出手救了你們,你們就可以蹬鼻子上臉,我說你們不是魚夷妖人你們就不是了嗎?你們得拿出證據來證明!”


    露五淵哭笑不得道:


    “你剛才跟那無影扇尊不是也說,你說我們不是魚夷妖人我們就肯定不是魚夷妖人,這是你的直覺,你的直覺很準確,一點都沒錯的!你是憑直覺,我們是憑良心,我可以拍著胸脯告訴你,我們不是那什麽魚夷妖人!”


    柳若萍憤然頓足道:“好家夥,你倒還拿我的話來說事了,看來救你們是救錯了,好吧,就算我相信你們不是那什麽魚夷妖人,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從哪裏來,這總該有個說法吧!”


    露五淵和狗順對望一眼,狗順麵露憂色,露五淵暗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夫人,請您相信我們,我們肯定不是壞人,至於我們到底是什麽人,終有一天我們會詳細告訴您的,但現在時機還不成熟,我們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夫人理解我們!”


    柳若萍粉臉氣得通紅,跺足嚷道:


    “哎呀真是氣死我了,跟你們說話真費勁,我問你們來曆也是為你們好,免得下次碰到誤會你們的人不知道怎麽為你們辯護,你們竟一點不知道領情,還串通起來對付我,好啦,我懶得理你們啦,我問那位姑娘去,她是吃我的仙丹才醒過來的,肯定比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懂得報恩,咦,這好像不是上次那位姑娘啦,這,這怎麽回事啊?對了,上次暈倒的不是還有一位壯漢麽,哪裏去了?”


    柳若萍把注意力轉移到兩個男人身後的劉小婷身上,才發現她不是林妹妹,不禁有點愕然,而劉小婷則有點畏懼地看著她,看到她歪頭來看她,就有點緊張地對著她怯生生一笑。


    露五淵被勾動情思,想起林妹妹已經離他遠去,心裏不由得一陣悵然,竟忘了回答柳若萍的話,其實也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柳若萍看露五淵一副無限傷感的落寞神情,突然產生了不好的聯想,竟抑製不住地嬌呼一聲道:


    “天啦,莫非她們兩個已經...,不可能啊,如果她們隻是暈過去了,我那銀龍仙丹可是助長內息,恢複神識的靈丹妙藥啊,除非她們之前已經,對了,她們之前是不是已經奄奄一息了?哎呀,那你們怎麽不早說,多可惜啊,那麽美的一個玉人兒,也許我還有其它辦法的呢!哎呀,都怪你...”


    露五淵看她聯想越來越豐富,怕她的想象太離譜了,而且她心愛的林妹妹被人這樣想象也著實夠令他鬧心的,連忙插話製止道:


    “哦,嗬嗬,夫人想到哪裏去了,那位姑娘和那位小夥吃了你的神丹後都醒過來恢複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她們隻是不願意和我們同行才各自離我們而去,現在去了哪裏,我們也是不知道的!夫人不要擔心,那位林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這會不知道在哪裏享福呢!”


    柳若萍長籲一口氣道:


    “原來如此,都怪你,說話說半截,不過也是怪事,我怎麽會這麽心疼那位姑娘呢,好像前輩子跟她有緣似的!”


    露五淵看著柳若萍的嬌俏模樣,越看越覺得她可親,一點都不能把她和初次見麵時她殺人不眨眼的狠辣冷豔形象聯係起來了。雖然自己嘴裏夫人長夫人短地叫著,但實際上已經不自覺傾向於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了,當下麵帶微笑地看著她在那裏感慨。


    柳若萍低頭再兀自琢磨了一會,突然神經質般地抬頭叫道:“哎呀,對了,李公子呢,李公子沒跟你們在一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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