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我喊了你很久,敲了很久的門,你為什麽不回應我?”


    李苟苟拉著147的手就準備把他拉進浴室,衝洗手上的傷口,但卻沒拉動。


    147就站在浴室門口,開口說話的聲音還是平和溫柔,但整張臉表情陰冷,讓人看一眼都會覺得遍體生寒。


    “我……我,我剛剛在泡澡,然後有點走神,所以沒聽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看到147這樣的臉色李苟苟也慌了,他還沒見過147生這麽大的氣。哪怕是在他死後,他們第一次見麵,147也隻是有些冷漠,絕對沒有像今天這樣嚇人。


    心裏一慌,那蓄在眼裏的淚突然大顆大顆地砸下來,李苟苟手足無措,一隻手仍然緊緊抓著147不鬆手,另一隻手慌忙地去擦拭眼淚。


    147的血沾了他滿手,現在又糊了他一臉。


    “你為什麽哭了?”


    147抽出李苟苟握著的手,不在意地把手上的血甩了甩。


    手心驟然一空,心裏也驟然一空。李苟苟顧不上擦眼淚了,慌忙抬頭去看麵前的男人。


    淚水模糊了視線,隻隱約看到男人眉頭舒展了些。


    147抬手用幹淨的拇指抹去李苟苟眼角的淚,似是無奈地歎息,把人抱進懷中。


    “告訴我,你為什麽在哭,是這次約會讓你不開心了嗎?”


    這一句溫柔的詢問像是按下了什麽開關,無處傾瀉的情緒閘門瞬間被打開。


    李苟苟緊緊抱著147的腰,嚎啕大哭。


    “我開心的……開心的……可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我……我……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我怕……我怕沒有下一次了……我怕和你分開……我怕我們以後不會有這樣開心的回憶了……嗚嗚嗚嗚……”


    “寶寶,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不再害怕?你就這麽不信任我嗎?我保證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安心?”


    “我……呃……嗚……”李苟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147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拿過浴巾將人卷起來,抱到床上。


    “寶寶,看著我的眼睛。”147溫聲誘哄,抬起李苟苟下巴,強迫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


    “你逃不掉的,就算是綁,我也要把你牢牢地綁在我身邊……寶寶,相信我,去我的記憶裏親眼看一看,你就知道,我有多……”愛你。


    李苟苟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同旋渦,能將人神智都剝奪,他突然就昏睡過去。


    等李苟苟睡著,147解開他身上的浴巾,替他擦幹身上的水。


    用視覺去撫摸浴巾擦過的每一寸,又是一聲歎息,他吻了吻那雙緊閉的唇,滿嘴都是淚水的苦澀。


    ¥ ¥ ¥


    李苟苟的記憶還停留在147說讓他親眼看看他的記憶,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他隻裹著一條浴巾,光著腳站在一片茫茫的灰霧裏。


    遠處隱約有人說話的聲音,李苟苟伸手裹緊了浴巾,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灰霧散去,耳邊也沒有那囈語般的聲音。李苟苟站在微涼的夜色裏,眼前隻有一棟孤零零的建築,其餘的地方還是被灰色霧氣籠罩。


    頂樓的燈箱上紅色的十字架在夜色裏非常醒目,“靈錨醫院”四個大字刺痛了李苟苟的神經。


    他來到了錢錨的記憶,在他被捅死的現場,作為第三者旁觀。


    一個人背對著他跪在地上,肩膀顫抖,聲音淒涼。


    也許是夜裏氣溫降低,而李苟苟又隻裹著一條浴巾,他的身體在控製不住地發抖。


    兩條腿灌了鉛一樣沉重,他慢吞吞地繞到了那個人麵前。


    是22歲的小錢醫生啊。穿著牛仔褲和白色t恤,年輕的小錢醫生。


    錢錨跪在地上,抱著已經沒有了心跳的李苟苟,緊緊捂著他腹部不斷冒出的鮮血,哭得聲嘶力竭。


    李苟苟是當場死亡的,痛感可能隻持續了幾秒,人就咽氣了。


    他根本來不及看一眼抱著他的人,也來不及說出一個字,就這麽死了。


    現在想來十分令人費解,僅僅是刺穿腹部,為什麽會死得那麽快?


    “有人嗎!!快來人啊!有人受傷了!!”


    錢錨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紅,不遠處還躺著一個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過去的男人。


    那個男人看不清臉,隻能看見一頭銀灰色的短發,身形有些佝僂,衣服上也有血。


    錢錨的身邊,血泊裏扔著一把手術刀,李苟苟的手機也被泡在裏麵。


    屏幕碎裂,血水浸入,和他的身體一樣殘破。


    人來得很快,保安,護士,醫生,都來了,李苟苟的屍體被抬上擔架。


    沒有五官的眾人一窩蜂地趕來,又一窩蜂地朝醫院大樓快速跑去。


    錢錨落在後麵,他試了幾次都站不起來,撐起來又跌回去,最後是一個保安跑過來將他一把架起,追上抬著擔架的人群。


    這個保安是有五官的,李苟苟認得,是當天跟他一起上夜班的劉叔,那天晚上,他在門崗的保安室打瞌睡。


    李苟苟好像不能離開錢錨的身邊,錢錨一走,他就自動出現在他旁邊,而他現在在手術室門口。


    在灰霧裏聽到的聲音,就是這時候的。


    錢錨癱坐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經呈現氧化後的暗紅,背靠著手術室外的牆壁,臉色死灰,狼狽不堪,嘴裏發瘋般地念叨著。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話,求求你們,救救他……不要帶走他,不要讓他離開我……”


    他知道的,他本來就是醫生,他當然知道的,把人抱在懷裏的時候就知道了。他死了。


    沒有任何生命體征了,醫生救不了他。


    他是院長的兒子,是他強行讓值班的醫生將人推進手術室的。


    他無法接受他就這樣死在自己懷裏,失去生機,一動不動。


    不會再對他笑,對他哭,他拚命學習的醫術也再無用武之地,他明明最討厭當醫生的……


    所以……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如果有,請救活他,救活我的愛人,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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