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立秋,冰雲準備包餃子,就給阿健打電話,說你要不要吃,要吃就回來。結果電話被阿治聽見了,南方人很少吃水餃,他一臉饞相地看著偉健,把想吃寫了滿滿一臉。於是一頓北方人所謂“貼秋膘”的牙祭,就成了一大群人的聚會。但南方人的吃餃子和北方人還是不太一樣的,餃子隻是主食,不是全部,他們還是會做一大桌子菜。但畢竟是臨時加人,冰雲怕不夠吃,就又做了一份韭菜雞蛋蝦仁餡,偉健他們回來時,她還沒包完。阿治興衝衝地洗手幫忙,平安和他是秤不離砣,也跟著,雖然兩人都不會,但貴在參與。冰雲和兩人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天,阿治說他以後要請平安做他的戀愛軍師,好趕快找到女朋友,她笑,正要和他逗逗趣,不想遠遠坐著的春生輕聲來一句:“五哥,我想你找錯了,你不應該找四哥。”


    他在說應該找她!


    他原本是在那安安靜靜地看電視的,卻在這個時候插上一句,她心裏立刻就被這句輕飄飄的話憋悶得難受,笑道:“那你認為他應該找誰呢,春生?”


    那人馬上關小電視聲音,禮貌地轉過頭來:“嫂子。打擾你們說話了。我也不知道。”聲音是一本正經的溫和優雅,眼睛卻在鏡片之後饒有趣味地審視:“我隻是覺得五哥和四哥不是一個類型。五哥應該是典型的以弱搏強,四哥的戰術不一定適合他。您覺得呢?”


    以弱搏強?她看著他的優雅態度,感受著他眼神裏波瀾不驚的暗戰與博弈,心被這話擠對得氣悶,偏一時又找不出什麽話來回敬他,隻好轉頭看看阿治:“看來你‘真的’找錯人了。”


    宋國治的注意力果真恰當地被她的聲調引到了那個人身上,但口氣卻十分的不以為然:“找他更不行。他自己還沒找到女朋友呢!他也就會紙上談兵。”


    這會兒餃子正好包完,她實在不想和那人呆在一起,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句會說出什麽她裝腔作勢也應付不來的話。便歎了口氣,站起身,端起包好的餃子,一麵往廚房去,一麵道:“阿治啊,昨兒我做了鹵鴨舌,一會兒你多吃點。”


    “為什麽,嫂子?”宋國治大聲問道,好像深知這鹵鴨舌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逗趣的。


    “因為吃哪補哪。”她說,聽見平安哈哈大笑。


    她進了廚房,一個人對著案板上的鹵鴨舌生氣:以弱搏強?她愛怎麽搏關他什麽事,用得著他像箕子看妲己似地看她嗎!妲己?她倒真該笑呢!她要是有妲己那麽狐媚,她丈夫不得天天纏在家裏和她耳鬢廝磨,還會這樣呆在酒店的時間比呆在她身邊的時間多得多嗎!如果真的吃哪補哪,她應該給他吃點兒什麽?難道給他吃點兒人心?!


    他是諍臣,是良友,是兄弟,她卻是禍水,嫁給健肯定另有卑鄙的圖謀,所以第一次見麵他就問:你為什麽嫁給健哥?你愛他嗎?愛他什麽?嗬,這不過是個傻子罷了!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不懂人間疾苦的理想主義傻子罷了。他懂什麽是困頓,什麽是絕望,什麽是心死,什麽是死地求生嗎?書香門第,他高貴的門第為他擋掉了一切風雨,根本不知道連個房簷都沒有的人生是什麽樣子。


    這世間從沒有什麽感同身受,沒吃過苦的人不懂苦,沒吃過辣的人不知辣,一個從沒被燙過的小孩不會懂什麽是燙,更不會懂什麽是火辣辣地痛。她不愛健,她一點兒也不想否認;這一生也不會有人愛她,她也知道。其實阿健也一樣,他也被命運搓磨和踐踏過,他玩世不恭地過他的人生,不屑於愛與不愛,他們搭檔成一對夫妻,隻不過他們都厭倦了現有。她二十歲就把人生看透了,不像有的傻子,還會對著愛情和人生做夢。真是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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