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雲看著對麵的人,覺得從肖成業一走,那個人的氣場突然就變了,至於變在哪,她說不清,好像——


    開始的時候對她連諷刺帶揶揄,卻是完全沒當回事。這會兒,她感到了一種戰意。為什麽?就因為肖成業強行留下了他?


    其實肖成業走了,她還覺得挺鬆口氣的。畢竟利益交換時,不管籌碼是啥,一對一才好談。她覺得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群居動物,大悲大喜時總喜歡有人分擔,大利大益就喜歡獨吞。她倒不是想獨吞什麽財富,而是出賣自己這件事,真沒必要大張旗鼓。


    “得到一場婚姻。”和脫離命運的快感。她看著那人,沒錯,快感,她心裏湧起的,竟是一種惡意的快樂,好像現在的她不是她,她就是命運,好像命運不是命運,命運是她。


    那個人看著她足足有五秒鍾:“你沒說的下半句是什麽?”


    什麽?冰雲微怔,忙收回思緒,而嘴巴已把她心裏那惡毒小人兒的快樂給分享了出來:“和脫離命運的快感。”


    周偉健舌尖抵著後槽牙:還真有。還一詐就詐出來。隻是這詐出來的內容讓他有點意外。他看著那人:表麵溫和,內心叛逆,把借婚改命說的如此清新脫俗,正大光明地利用。也不知這是奸還是傻。


    “你看著我的臉,不覺得可怕嗎?”


    啥?冰雲看著那張臉,深恨自己剛剛說漏了嘴,覺得這個人的思路十分跳躍,難道他做出這凶巴巴的樣子,是想嚇跑她嗎?


    “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人的心性,我為什麽要怕一張臉?”她瞧著對麵的人,發現那種隱約的戰意沒了,這會兒像是真的提問,便收束好肚子裏經常吵架的黑白小人兒,認真地看著他答道:“你的心性我已經通過你的文字了解了,沒覺得有什麽可怕。”


    周偉健眉毛挑了幾挑,突然把頭往椅背上一靠:“真是見鬼了!我為什麽會和你談起這種問題。”他嘟囔著坐起來,嘲弄地拉了拉嘴角,又正了正顏色:“你回家去吧。你應該叫我叔叔。”


    冰雲有點愣,更加認真地看那個人——這是、自卑嗎?她定定地看著那人,一個氣場輻射十米開外的武林高手,連自卑都能這麽霸道嗎。還真是絕配了他凶巴巴的樣子。她的心突然有點——


    軟嗎?


    他的臉怎麽了?沒看到有傷。


    叔叔?她覺得就憑這兩個字,就值得把他歸入到正直好人行列。但是她不需要這樣的好人,好人也不需要自卑。


    周偉健瞧著那個人,不懂那點墨般的黑眼睛突然這麽看著他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幾秒鍾已經換了好幾種神色,而裏麵突然多出來的某種東西則讓他心口一緊。是什麽?他抓不住那稍縱即逝的感覺,目光下意識向那張臉上搜索,這才發現這張並不是美女的臉正眼看去卻自有它的吸引人處:三庭五眼,比例絕佳,古怪的神色賦予了它靈魂的力量,小小的一張臉,卻矛盾、對立、生動得好像一個反正兩麵的大千世界:黑的、白的、正的、邪的、臣服的、抗爭的、驕傲的、無奈的……


    “你根本就沒這麽想。”


    咋,也想詐我?別以為我沒看出你後悔說漏嘴的樣子,你還嫩點呢。嗯,若想速寫這張臉,哪裏才是神來之筆?


    “我一直以為,隻有我這種懦弱的人才會在世俗麵前偽善,想不到一個很強大的人也會如此道貌。”什麽?他沒聽明白,忙收了神色,聽見:“我感到失望,我懷疑這些條件根本就不是你寫的。”伸手過來想拿走桌上的紙,他下意識手掌一拍,把紙按在了桌子上,因為現在他已經聽明白前麵那句話的意思了,


    “我請你解釋這句話的意思。”他看著“大千世界”,緩慢而低沉地。


    冰雲的手停在紙的前方,那個人的手拍在紙上,小指的骨節上方有一個很深的三角型的疤。男人身上的疤痕都有點軍功章的味道,不知道他這個是不是?他身子前探,望著她,一臉潛藏的霸氣與傲慢,整個臉上男人氣十足,看不到半點柔情與浪漫。


    “這句話根本不需要解釋。”她淡淡地,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收回了手:“如果這些條件真的是你寫的,你根本就不會這麽虛偽。”


    那個人眼睛微微眯了眯,像是生氣,又像是蔑視她的挑釁,“我沒需要你解釋這句話。”嘴角一扯,拍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連同那張紙也一起按了回去。“我是在請你解釋,”另一隻手伸開來撐在桌沿上:“我沒那麽想,我在怎麽想?你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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