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四十個小時的硬座,羅初離開了羅餘,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大學生活相對自由,課程沒有想象中多。空閑的時間,羅初就去打工補貼生活費。


    褚豐年和宋瓊瑤並非每月固定支付生活費,而是要羅初開口去要才給。他們通過控製羅初的經濟來控製羅初的生活。就算答應了這個月要給,也總是拖個三五天,為的是聽到羅初不得已的央求。


    為此,不到萬不得已,羅初總是想自力更生。


    三豐和長欣各撫養一個孩子,單一的收入來源使他們並無多餘的精力和金錢來照顧羅初。羅初也不好問年邁的老人和已有家庭的姑媽去張嘴,她的自尊很強。


    相比較羅初,許諾的大學生活可是悠閑得多。


    他大部分閑暇的時間都在遊山玩水。有時去貴州吃烤魚,有時去雲南吃菌子,他的生活向來豐富多彩,不肯為任何事所牽絆。


    羅初通過瀏覽許諾的社交平台,來觀賞大江南北的風景,了解天南地北的風土人情。每當許諾發了動態,她就默默點讚,兩個人也並無什麽要談的話題,偶爾聊上一兩句,終究是沉默結尾。


    有一天,沒有任何預兆的,許諾旅遊來到了羅初這裏。


    局促不安的羅初不知道怎樣招待一位遠方來的故友,她拿著打工賺來的傭金,澀澀地開口想請許諾下一頓館子。


    許諾卻不樂意:“早聽聞你們學校的食堂非常好,我還沒有享受過。要是沒吃過你們學校的食堂,怎麽才能算來過了呢?”


    在許諾的堅持下,兩個人在食堂吃了一頓標準餐,許諾還連連誇獎羅初有福氣,不似他大學的食堂,同學們都不樂意去。


    盡管夥食上許諾並不挑剔,但住宿條件上許諾絕不將就,學校周圍的小旅館他壓根沒考慮。羅初問起他的落腳處,他說住在市迎賓館裏,就在羅初大學的邊上。


    羅初微微有些臉紅,因為許諾還不知道,羅初就在那裏打工賺錢。


    她當然沒有特別提醒許諾,想著運氣好的話,也有可能碰不到。老同學來這裏旅遊,為什麽點出自己的困頓讓他不好做呢?就算不巧碰上了,那碰上的時候再說吧。


    晚上,許諾逛完景點回到迎賓館,就看見前台一個熟悉的身影還在忙碌。老舊的紫褐色製服,絲毫襯托不出羅初的青春稚氣,讓她看上去有種不匹配的成熟感。


    ——怪不得她不能陪自己去景點,原來在這打工。


    客人有些多,於是許諾混在人群裏排隊。


    “你好,請問6301怎麽走呀?”許諾一個大踏步走上前去,他要戲耍一下羅初。


    其實羅初早早就看見了許諾,自打許諾說出他住在迎賓館之後,羅初就知道一定是躲不過他了。他開開心心地來旅遊來享受,自己卻在這裏搞服務伺候人,這巨大的不平衡感讓她難過,所以她低著頭假裝在忙。


    許諾見羅初不理他,也不多說,徑直就走了。


    不多時候,前台電話響起,6301的客人要求送兩條毛巾上來,羅初安排樓層服務員去送;又過了一會,6301的客人說錢包落在了前台,要前台小妹妹去送,怕樓層服務員去了說不清楚。


    說白了,他要她來。


    羅初帶著他故意遺留下來的錢包,敲開了6301的房門。許諾呲著大白牙打開了門,道:“等你呢!”


    “我在上班,哪有時間陪你玩啊,別鬧了。”羅初低著頭,小聲說。她不敢仰起頭,怕許諾看見她因為自卑而漲紅的臉。


    “明天能請假嗎?”許諾問。


    “排班製度。明天要上一整天的班。”按計劃他明天就走了,羅初故意換了班避開他。


    “後天呢?”許諾問。


    “後天白天休息,晚上八點還是要來接班。”羅初老老實實回答。


    許諾把羅初推進房間裏,遞給她一瓶水,笑道:“才多久沒見,你就這麽扭捏起來。喲,低著頭幹嘛,覺得打工丟人呐?——不丟人,我挺為你自豪的。”


    “你為我自豪?”羅初苦笑,“哪有人為朋友的貧窮而自豪的。”


    許諾道:“是為你的堅韌、為你的獨立而自豪。”


    許諾不知道,一切美好的詞匯,在貧窮底色下的釋義都是羞辱。


    羅初站起身,誠懇又無情:“我都沒打算長久地和你做朋友,經濟情況不同,就做不得好朋友。你說的話很好聽,但不適合我。我走了,還要通宵值班。”


    許諾道:“不能長久地做朋友,那就做這幾日的朋友好了!你的朋友邀請你後天一起去爬山,你總要答應的吧?”


    許諾這麽說,羅初也沒有再扭捏的必要。她道:“好吧,那我們後天見。”


    從樓上下來,羅初那自卑的心裏略略緩和了些,甚至於有些莫名的高興。許諾說得有道理,能做三天的朋友,就做三天的朋友。


    五天假期,三天就耗在了羅初這裏。說來慚愧,作為東道主的羅初,除了請許諾吃了一頓食堂,再沒能盡一次地主之誼。付錢的時候許諾總用手攔著她說下次下次,但終究一次也沒讓她付過錢。臨走的時候,許諾從羅初的兜裏拿走了一枚硬幣去坐公交車,笑說倆人扯平了。


    因這次見麵,兩個人關係好像略略拉近了許多。時不時地,許諾也和羅初不痛不癢聊幾句。


    羅初一直想問問許諾是否有了女朋友,但又始終無法開口——這勢必是過界的問題。反倒是許諾問她是否有不錯的男生可以接觸。每每此時,羅初心中總是失落。她道:


    “可惜人家總是瞧不上我,連個搭訕的也沒有。再者,有時間也總是在打工,沒有時間談對象。”


    “是他們沒有眼光。”許諾回複,“你也別太勞累,有時間該多去圖書館讀書。”


    “大學的生活費實在是太貴了,我不打工,根本支付不起。”


    許諾道:“獎學金?助學金?難道你一個都挨不上?”


    羅初道:“總也不能安心學習,注意力也不得集中,獎學金勉強隻拿過二等。助學金競爭很激烈,我也不太想去爭。”


    許諾道:“家裏一點也不補貼嗎?”


    羅初回複:“我不想把這些負能量說給你聽,我怕你聽煩。”


    繁重的學業和打工生活使得羅初疲憊不堪。好幾次,她幾乎是動了退學的心思。若不是許諾鼓勵,她想自己真是熬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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