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的頭顱滾到地上,滿臉的驚愕與不甘。


    “爹!”


    左夢庚驚叫一聲,隨即醒悟,要往營帳外跑。


    郝效忠大步向前,一把薅住其後衣領,一刀捅了左後腰。


    帳內幾個左良玉家丁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要衝上來跟郝效忠廝殺。


    郝效忠拎著滴血的刀,喝道:“我殺左良玉,是為咱們求一條生路。怎麽,你們難道要下去陪左氏父子?!”


    幾人聽見這話,頓時猶豫了。


    倒不是他們打不過郝效忠,而是不知道身邊同伴是否有郝效忠這邊的——郝效忠畢竟是左良玉家丁統領,誰知道他暗中收服了多少人?


    郝效忠見幾人心懷忌憚,不敢上前,這才向侯家父子一拱手。


    卻把侯恂、侯方域嚇得連連後退。


    兩人見郝效忠殺雞似的宰了左氏父子,生怕也被宰殺。


    “兩位特使,郝效忠願率領左部五千餘家丁降崋!”


    侯恂終於回過神來,吞咽了下幹澀的嗓子,應道:“好,好。”


    左良玉是這剩餘三四萬明軍的主心骨,其麾下五千餘家丁則是這些明軍中戰鬥力最強的一支隊伍。


    若郝效忠真能帶領這五千餘家丁降崋,其他明軍殘部多半也會就此投降。


    如此,他侯恂的勸降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吧?


    ···


    南京城。


    三月十二。


    這是崋軍接管城防的第五日。


    因南京城池巨大,人口高達百萬,且很多貧民家中柴米都是隔幾日買一次,因此在昨日崋軍就結束了軍管,允許商家開市、百姓上街、行人進出城。


    不過進出城的馬車、船隻都會進行嚴格搜查、盤問,避免城中的南京勳貴、大戶巨賈大規模轉移財產。


    因為崋軍進城後不僅迅速平定了兵亂、民亂,且紀律嚴明,對無辜百姓秋毫無犯,甚至救治了不少在混亂中受傷的百姓,取得了南京百姓的初步信任。


    再加上不少貧苦家庭都需要靠日活(日結活計)維持家中生活所需,於是,在軍管結束後,很多百姓便都出城忙碌起來。


    城中雖然不如之前繁華,卻也恢複了六七成。


    成賢街,聚賢樓。


    楊廷樞、徐汧、何楷、李模四人在二樓一包廂內相聚,吃菜喝酒,閑聊飲茶,偶爾透過窗戶觀察街上走過的崋軍巡邏隊伍。


    四人中三個是進士,徐汧賦閑在家,何楷、李模則在左近國子監分別任監丞(從八品)、典籍(從九品)。


    四人年齡相近,都是四五十歲。可論名氣,卻是舉人身份的楊廷樞最大。


    一則,楊廷樞乃崇禎三年南直隸鄉試解元;二則,自去年複社盟主張溥病逝,張采不理事務,楊廷樞作為曾經的複社核心之一,隱有成為新盟主之勢。


    為了更方便地觀望城中崋軍,幾人都站到窗邊。


    年齡最大、頭發已經花白的李模道:“我看今日城中崋軍巡防、盤查已經鬆了不少,維鬥(楊廷樞字)、九一(徐汧字),不如早些出城回蘇州。”


    徐汧不做聲。


    他和楊廷樞都是蘇州府治長洲人(蘇州城吳縣、長洲皆為附郭),兒時便為好友,之所以會出現在南京,純粹是陪著楊廷樞。


    至於楊廷樞來南京,卻是聽聞崋軍從湖廣東下,將要攻打南直隸,特來南京為國效力的。


    可來到南京後的所見所聞,所經曆之事,卻讓楊廷樞大失所望。


    他的一些建議托人送入南京兵部衙門後如泥牛入海不說,南京城防竟忽然被左良玉接管!


    那段時日,左軍各部將士經常在城中欺辱百姓,甚至是當街搶掠,南京刑部衙門以及府衙、縣衙竟不敢製!


    楊廷樞等人這才明白,大明朝廷對左良玉等將領已失去控製,彼輩大半成了軍閥!


    隨後形勢急轉直下,左良玉退入南直隸後,竟仍難擋住崋軍,一敗再敗,不到一個月,便丟了南京城!


    楊廷樞幾人原以為南京為賊所據,必遭大難,不知會有多少人死亡。


    誰知崋軍進城後,不僅迅速平定混亂,紀律嚴明更是遠超大明官兵,與良善百姓秋毫無犯,令城中迅速恢複了秩序。


    同時,崋軍在剿滅亂兵、亂民時所表現的戰鬥力,也讓幾人暗暗吃驚。


    心中一些想法也隨之有了顛覆性變化。


    此時,楊廷樞聞言道:“我還想在南京多呆些日子——崋軍雖占據了南京,可左良玉等諸多大明將領畢竟逃了出去,南直隸戰事說不定還有反複。”


    聞言,監丞何楷冷笑道:“能有什麽反複?以左良玉等人的德行,難不成還能打回南京?”


    楊廷樞道:“無需他們打回南京,隻要他們能撤入浙江,也許蘇淞常以及浙江的嘉興、湖州等地便要淪為戰場。


    我等須得弄明白局勢,才好帶領蘇州父老做出應對。”


    何楷是福建鎮海人,與李模同為天啟五年進士,當年在朝中以率直感言著稱,特別喜歡彈劾權臣。


    不過他倒也不亂噴,而是抓住別人的糟點、汙點噴,先後彈劾掉兩個巡撫、一個巡按,後來還參與彈劾溫體仁、王應熊。


    再後來,楊嗣昌得勢,他又彈劾楊嗣昌。


    卻不知崇禎當時寄望於楊嗣昌剿滅流寇,於是踢到鐵板,直接被貶為南京國子監丞。


    如今楊嗣昌已死,可何楷心中對崇禎依舊有氣。


    此時聞言便道:“依我看,大明亡國有日,兩位無需多想,待崋軍傳檄至,帶著蘇州官吏士紳降崋便是了。”


    楊廷樞聽了微微皺眉。


    他雖然也覺得大明不行了,可心裏終究還有點念想。倘若大明還有救,他未必不能毀家紓難。


    就在他開口想說什麽時,便聽見遠處有馬蹄聲迅速接近,還有人高聲呼喊——


    “茅山大捷!”


    “左良玉、左夢庚皆死,六七萬明軍投降!”


    街上百姓、店裏商賈都不禁循聲望去,一個個滿臉震驚。


    隨即議論、驚歎之聲四起。


    “左良玉就這麽死了?”


    “沒聽見嘛,六七萬官軍都降了,這事還能有假?”


    “我早就說了,官軍靠著南京城都不敢跟崋軍打,何況逃了出去,必輸!”


    “這下江南怕是沒誰是崋軍對手了···”


    直到報捷的騎兵經過成賢街,舉著露布奔往其他街道,樓上楊廷樞等人才回過神來。


    “真沒想到,左良玉竟死在了茅山。”楊廷樞此刻情緒很複雜。


    一方麵,他厭惡左良玉這樣不聽朝廷號令還禍害地方的軍閥。


    另一方麵,左良玉畢竟是大明的寧南伯,可以說是大明當世第一武將,為大明征戰一二十年,就怎麽死了,他這種心中還懷有大明的人,多少有點悲傷。


    何楷卻是拍著欄杆笑道:“左良玉等六七萬明軍都降了崋,此後怕是不止南直隸,便是浙江都可能傳檄而定!”


    一旁李模聞言不禁問:“玄子(何楷字)可是決定仕崋了?”


    何楷道:“京師那位昏庸無道,大明江山必定亡於其手,劉崋則有定鼎天下之勢。


    既如此,你我為何不早些降崋,助劉崋早日平定天下,也好讓百姓少受些戰亂之苦?”


    李模聽了這話,一時也頗為心動。


    他是蘇州吳縣人,跟楊廷樞、徐汧算是同鄉,眼下情勢崋軍恐怕輕而易舉便能拿下蘇州。他若是仕崋,對家族也有好處。


    另外,他原本為監察禦史,隻因看不慣真定分守太監陳鎮夷淩辱將帥、克扣軍餉、縱兵劫掠、賣官鬻爵,數次上疏彈劾。


    結果陳鎮夷屁事沒有,他卻被宦官嚴密監察,處處針對。因一時羅織不到他的罪名,竟以莫須有的結黨之罪,將他貶為南京國子監典籍。


    這種朝廷,著實讓人沒了任何期待,也許隻有改朝換代,才能讓一切好起來。


    興崋王所任命的應天府尹章曠雖未拜訪何楷與他這等末流小官,卻已傳出話來,如今南京各衙門皆需官員,舊明官吏以及有功名者,若元仕崋,皆可投書信到府衙自薦。


    楊廷樞、徐汧聽了何楷、李模的談話,不禁對視了眼。


    隨即徐汧便道:“維鬥,我們或許該回去了。早些將南京見聞告知蘇州父老,免得他們弄不清情況,對抗崋軍,惹出大禍。”


    聽見這話,楊廷樞便知道徐汧也決定降崋了,不禁一歎,“也罷,我們今日便回。”


    ···


    皇城。


    奉天殿。


    劉升卻是比城中百姓還先一步得知“左良玉身死、茅山明軍皆降”的消息。


    因為消息就是先送到他這裏,他才讓騎手持露布遊街報捷的。


    劉升在這南京城中也沒幾個人可商量大事,便將馬士英、章曠都叫了過來。


    二人來到奉天殿見禮後,馬士英便道:“恭喜大王,此番茅山大捷,定可讓南直隸剩餘幾府傳檄而定!”


    劉升聽了一笑,道:“若能傳檄而定,自然是好。不過這檄文須得找個文筆上佳又有足夠名望的人來寫才好,不知二位可有人選舉薦?”


    馬士英上次舉薦兩人劉升隻接納了半個,這次便謹慎很多,一時不言。


    章曠這幾日卻是對南京的原大明官員有了更多了解,當即道:“微臣以為,或可以讓薑曰廣執筆擬寫檄文。”


    “薑曰廣?”


    劉升隱約記得這人似乎是曆史上南明弘光朝閣部重臣之一,可具體信息卻是記不得了。


    這人現在就在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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