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落到一個新的地點,就會有數不清的怪物湧上來,這其中有從副本裏出來的也有人為合成的,就是奔著車輪戰消耗他們的戰力來的。


    山羊他們似乎有什麽手段,可以在通道裏來去自如,還能監視鍾杳他們的動向。打鍾杳一露麵起,附近的怪物就多了好幾倍,目的明確地針對鍾杳,一定要把他弄死才算完。


    本來背上輕飄飄的鍾杳就讓沈裕心慌,這下這麽多怪物都針對鍾杳,他直接就要把人放下來,提著長天就砍。


    鍾杳抓住他的手腕,說:“不用管它們,繼續走。”


    “可……”


    鍾杳隻是對著密密麻麻的怪物一揮手,它們就原地炸成了一團漆黑的煙霧。


    “隻是消耗戰,”鍾杳說:“高級本的怪物不敢出來,不用管這些低等怪物,交給我。”


    沈裕很想問一些什麽,但是眼下的情形不太適合問,他又把人背起來,一馬當先走在前麵,所經之處黑霧彌漫,清出一條大道來。


    見鍾杳這樣遊刃有餘,沈裕也終於分了一點心同他說話:“為什麽要來?”


    鍾杳趴在他背上,一隻手攬在沈裕的脖子上,另一隻手悄悄抹掉唇邊的血跡:“我必須來,這是我活下來的機會。”


    “還想著弑神?”沈裕之前不想讓鍾杳去冒險,畢竟神什麽的,一聽就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但是……鍾杳也不是人啊,萬一就成了呢?


    左手的傀線偷偷出去吞噬怪物和黑色的霧氣,鍾杳隨意地勾了勾手指,腦海裏的記憶緩緩回籠。


    隻是信息量太大,他的身體一時間承受不過來,因此接收的極為緩慢,緩慢的如同鈍刀割肉,時時刻刻在鍾杳的腦子裏剜著。


    劇烈的頭疼持續了大半天,鍾杳已經從一開始的麵目猙獰到在這麽多人麵前保持平靜,甚至就連沈裕都沒有看出端倪來。


    “嗯,”鍾杳應了一聲,他現在不是很想動腦子,因為隻要一想事情頭就愈發疼痛,所以他能出手就不說話。


    “我就知道,”沈裕在前麵歎氣,鍾杳能感覺到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說:“那晚你就是唬我的,還說找找別的辦法……沒有別的辦法了,是嗎?”


    鍾杳用勾著他脖子的那隻手蹭蹭他的脖子,喊他的名字:“沈裕。”


    “我在”沈裕用下巴去碰那隻手:“你說。”


    “如果……”鍾杳剛想說什麽,麵前倏然出現了幾百個影子,就站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一動不動,像是一個個人偶,滲人得很。


    “那是什麽?”楊景鑠幾人在身後喃喃出聲。


    “退後,”蠍子一下子擋在他們的麵前,手裏的花落轉得飛速,她目光沉沉,低聲道:“是花霧的人偶。”


    “人偶……”夜鶯兩隻手也染上了紫色的霧氣:“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人偶,都是,玩家吧……”


    這麽多曾經是玩家的人偶,他們的技能被完好的保留下來,沒有痛覺沒有恐懼,他們隻會聽從主人的命令,不要命一樣湧上來。


    隻是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所有人同時升起毛骨悚然的感覺。


    下一秒,這密密麻麻的人偶動了起來,五花八門地技能朝著他們蓋了過來。


    這些人無一不是曾經遊戲裏的佼佼者,被花霧製成人偶後保留了完整的技能和一部分神智。換而言之,這是一百多個高級玩家。


    “夜鶯,帶著他們先撤退,”蠍子猛地往前衝,手裏的花落飛出去,在半空炸開化成千萬朵飛花紮向人偶。


    夜鶯當機立斷,帶著楊景鑠這些不是玩家的人飛快朝後麵撤退。楊景鑠他們雖然通過實驗獲得了異能,但是對遊戲裏的技能機製一概不通,對上那群高級玩家的玩偶就是送死的份。


    沈裕找了個地方把鍾杳放下來,問他:“能保護好自己嗎?”


    鍾杳點點頭:“放心,我應該比在場的所有人都安全。”


    他確實不能對這麽多人偶一擊擊殺,但誰敢靠近也是必死無疑。


    沈裕放了一半的心,點點頭,抽出長天就加入了戰場。


    長天散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條金龍從上麵踴躍而出,縈繞在沈裕的身邊,替他擋住了很多隱秘的攻擊。


    長天勢如破竹,一刀橫掃力萬鈞。


    鍾杳靠在身後的樹上,有人偶朝他湧過來,他就抬起左手,傀線破空而出徑直對上那個人,被他身上的護體藍光彈開了——這人身上居然還有道具?


    不再浪費時間,鍾杳一揮手,身後悚然升起無數傀線,直直得朝著這些人偶的脖子襲去。


    花霧不是人偶師嗎,她能把活人製造成人偶,那鍾杳手裏還有傀儡線呢,如果反過來控製住這些人偶,倒也不是不能試一下。


    此時,祭壇周圍。


    這裏似乎是某個遊戲與現實的交界處,一個巨大的圖案畫在地上,將棕色的土地染成紅色。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個陣法根本就是用屍體“畫”成的。


    密密麻麻全是屍體,血順著地麵上的紋路一路往前,匯聚到最前麵的高台上,高台上有一個符號,被血浸泡著,散發出微弱的光。


    花霧的臉色很不好,她走上前來,對著坐在高台上的山羊說:“教主,鍾杳來了,他在跟我搶奪人偶的控製權。”


    山羊的視線從麵前泛著微光的符號上收回來,抬手點在了花霧的眉心,一股灰色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湧進她的身體裏:“黑玫瑰……確實棘手,博士呢?”


    花霧得了“賞賜”,原本有些蒼白的嘴唇瞬間紅潤起來,她說:“博士已經過去了。”


    山羊的視線重新落到麵前的符號上:“你知道,我為何一定要成神嗎?”


    花霧看向山羊的眼神中帶著狂熱,像是一個腦殘粉,她想也不想順著山羊的話問:“為什麽?”


    “原本,我以為這個世界是唯物的,”山羊蒼老的聲音緩緩講述著:“直到我死後睜開了眼睛,我到了一個,無比神奇的世界。”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子彈從自己腦子裏穿過的感覺依舊那樣清晰。無數人等著他惡有惡報等著他下地獄,那個時候山羊是不信的,他不信鬼神之說,也不信地獄天堂,所以他才會那樣肆無忌憚。


    死到臨頭,他也不曾有過一絲恐懼,他隻是在後悔,後悔自己不夠謹慎,後悔自己被臥底欺騙落進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手裏。


    直到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完好無損的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山羊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又看看陌生的四周,屋子裏有七八個人瑟縮在一起,其中有幾個人跟他一樣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後來,那個新人本裏隻有山羊一個人出來了。


    因為他的貪婪無度和心狠手辣,他的個人技能是吞噬。吞噬玩家的能力吞噬怪物的能力。


    這樣逆天的能力,居然會落到他的身上啊。


    也就是在那一刻,山羊的貪婪之心宛如一個無底洞般瘋狂滋生,他想要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這副身體不能再滿足他的需求,直到他從一個怪物那裏,得知了“祂”的存在。


    神啊,擁有無上力量可以掌控一切的神啊。


    山羊找到了博士,讓博士對他的身體進行實驗,一次次提升他身體的極限,然後他會下副本,吞噬掉一整個副本裏的怪物和玩家。


    山羊其實是個合格的狩獵者,他有耐心,一蟄伏就是快二十年,耐心地等待著自己變強。


    直到鍾杳他們試圖打破遊戲與現實世界的通道時,山羊終於嗅到了一絲契機——就是現在。


    於是他默默混進了與遊戲對抗的人群裏,跟著去打破遊戲核心,等待著這批年輕的新人鬧騰。


    一開始他並不覺得憑幾個新人就能打開回去的通道,畢竟遊戲存在了這麽多年,天才輩出也不缺乏這樣想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但他的有些直覺又很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將會是他離神最近的一次機會了。


    沒想到通道開啟,將所有的玩家全都吐了出去。


    回到現實的山羊先是狂喜,然後因為身體的原因被好心人送進醫院搶救了三次,才從重症監護室出來。


    當時的山羊沒有戶口,人們隻當他是走失的老人,因為他的年齡實在是太大了。


    他一定要成神,因為這副身體撐不下去了,失去了在遊戲裏用積分吊命的機會,他的死幾乎就在眼前。


    山羊從久遠的回憶裏回神,摸了摸花霧的頭:“因為我想給所有像你這樣的孩子,一個美好的世界啊。”


    花霧感動得兩眼汪汪,起身說著要去跟鍾杳拚命,堅定不移地走了。


    山羊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還真是,天真。


    他想成神,當然是因為想獲得無上的力量和生命啊。


    鍾杳一開始還能順利地入侵這些人偶的腦子,直到他碰上了一團灰色的霧氣,傀線就像是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發出“叮”的一聲。


    鍾杳本來半垂著眼睛微微抬了抬,一抹紫色的光閃過,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壓了下去,裝作不敵的樣子,將傀線撤了回來。


    不讓他反控,那就都殺了吧。


    花霧奪回了人偶的控製權,臉上的笑容還未擴大,就感受到人偶的信號一個個消失在了她的腦子裏。


    人偶消失的太快了,花霧愣了一下,一下子失去了一半人偶,她肉疼地直咬牙。


    這麽多的人偶,都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沒想到對付鍾杳幾人,竟然就損失了這麽多。


    鍾杳撐著站起來,傀線如刀將人偶的四肢削斷,他步伐踉蹌了幾下,咽下喉嚨湧上來的血腥,去找沈裕的影子。


    沈裕正在跟一個人偶纏鬥,那個人偶似乎是個很厲害的玩家,戰鬥素質不輸沈裕,兩個人竟一時不分上下。


    突然從身後彈出來一根傀線,沈裕瞬間後撤半步,看著傀線裹挾著黑色的霧氣,瞬間捅穿了人偶的腦袋。


    人偶再強,在鍾杳的麵前,竟像是紙糊的一樣,輕飄飄地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


    沈裕剛想回頭誇一下鍾杳又進步了,轉身的時候卻看到鍾杳一邊彎著腰咳嗽,鮮血像是不要命似的從他的指縫裏流出,落在地上。


    沈裕半邊臉都是血,是鍾杳的,他幾乎是踉蹌兩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鍾杳的胳膊:“你……”


    “沒,沒事……”鍾杳一邊說話一邊吐血的樣子,就差兩眼一翻死過去了,這人還在說自己沒事,沈裕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心疼的話說了千百遍略顯敷衍,指責的話又實在是說不出口。


    沈裕隻得一點點撫摸著鍾杳的背,用袖子給他擦血:“鍾杳,鍾杳……”


    他一遍遍地喊著鍾杳的名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


    鮮血將鍾杳原本蒼白的唇浸染的鮮紅無比,像是吃人心的鬼魅一樣妖豔,他從手心裏抬起頭來,甚至還用另一隻幹淨的手去安慰沈裕:“你聽我說……”


    他想告訴沈裕,不要難過不用恐懼,因為他一定會回來的。


    “我的黑玫瑰,原來你在這裏……”


    一道討厭至極的聲音從兩個人身後幽幽響起,鍾杳猛地看過去,隻看到了一具傀儡。


    傀儡的樣子十分簡陋,張嘴卻發出博士的聲音,他對著鍾杳說:“怎麽這麽狼狽啊……”


    他話還沒說完,沈裕抬手就是一刀,將傀儡攔腰斬斷。


    身後又有人偶攻擊上來,蠍子一個人根本打不過來,斜眼就看見夜鶯從遠處跑了回來。


    鍾杳兩次被打斷要說的話,人已經在氣頭上了,他撐著沈裕的肩膀站起來,擦了把流到下巴的血,對著沈裕說:“死不了,你去幫蠍子,我找博士。”


    “鍾杳……”沈裕幾乎邁不開腿,眼睛裏露出掩飾不住的恐懼:“不要騙我。”


    “不騙你,”鍾杳的手指擦過沈裕的嘴唇,說:“等我殺了博士,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等你,”沈裕張口含了一下他的指尖,在上麵留下半個牙印:“別讓我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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