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混戰因為其中一方突如其來的倒戈而起了出人意料的變數。伽尤裏和卓嶼是無事一身輕地走了,留著藺道回他們咬牙切齒的倉促收場。


    兒戲一般的合作關係,偏偏他們還沒地方說理。高位者永遠都是有理的一方。


    幾家歡喜幾家愁,也有幾家雲裏霧裏,像被人套麻袋陰了一棍子,腦瓜嗡嗡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總之一直到了下山,謝冥羽和時榆都沒能說出幾句話。


    這多會整事兒,上來的時候一起上來的,回去以後少一個。不是死了,是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叛對麵去了。


    更恍惚的是唐皖。他誰都不認識,上來是為了江濜。現在江濜人丟了,而看眾人的反應,江濜貌似是因為叛了對麵才走的,他連問都不知道該怎麽問。


    氣氛凝重的像是要去參加誰的葬禮,倒是翟野,手裏攥著坨捏實了的雪,摁在臉上冷敷他那張被石紋棲打的一邊淤青高腫的帥臉。


    他看上去非常淡定,仿佛江濜的叛在他這裏連顆石子兒都算不上,一點波瀾都掀不起來。敷臉之餘,他還有心思去問左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特別巧。”沙二先左帆開了口。他原本想笑的,但謝冥羽一副死氣沉沉的木頭臉又生生讓他把要揚起來的唇角給壓下去了,“我剛進進騎士堡就接到左哥的消息,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雪山,過來找老大。左哥就說剛好他也要來找老大,讓我發了定位,沒幾個小時就過來了。”


    沙二是左帆的老部下,和萬玖一樣,跟著翟野之前是管左帆叫隊長的。


    當年左帆辭去隊長的位置的時候還特地交代過沙二,讓他多拽著點萬玖,別讓人悶著頭往前撞最後走進死路。沙二自然是一點沒推脫直接答應下來。隻不過後來他倆都沒想到,左帆是順利退位了,但是上位的人卻不是萬玖,而是狩獵區的另一新秀。


    “有什麽急事兒?”翟野瞥了左帆一眼,“怎麽不頻道跟我說?”


    左帆默了幾秒,最後還是選了直入主題:“我所有頻道消息都是你回的嗎?”


    後邊跟著的人聽了這句話,不約而同地全豎高了耳朵。恨不得讓左帆和翟野拿著擴音器講話,他們能聽得更清楚些。


    “不是吧。”翟野聽了這問題倒沒有多意外,“畢竟有時候我手機也不在我手上。”


    “你自己上趕著送出去了。”左帆和翟野說話沒多客氣,想什麽說什麽,直接的很。


    “他拿我手機看恐怖片兒。”翟野牽動了一下嘴角,幅度沒多大——他臉疼的很,動作大了能把整個臉疼歪。


    “什麽恐怖片兒能看到私人頻道密碼?”左帆誠懇發問。翟野聳聳肩,邊上裝傻去了。


    “所以左哥。”時榆擰了擰眉頭,“你當時沒把工程師送出去是因為發現有……臥底了?”


    左帆不置可否,丟了個眼神到翟野身上。翟野當作沒看見,把手裏的雪甩了,改用冷冰冰的手敷臉。


    “左哥你是不是挺早就知道了?”時榆腦袋亂的很,幾乎沒經過思考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猜了一下吧。”左帆回道,“也沒證據。而且我當時信任度還挺低的,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不會信我。”


    “頭兒你……”時榆啞聲問,“你也知道?”


    “嗯。”翟野點點頭,笑道,“不然我來這兒幹什麽?你真以為我有病非得帶人上來送死啊?我的頭挺值錢的還,目前沒有白送給石紋棲的打算。”


    後邊兒的唐皖聽的氣血上湧,喝醉了一樣,腦袋暈乎乎的。


    所以上來是為了找個借口把小叛徒清出去?


    “感謝石紋棲,買一送一,自己升天去了還把小舅子拉下水了。”翟野手和臉都快凍成冰了,暖不過來,就順手往左帆衣領裏一塞,凍的左帆一個激靈,呼啦一翅膀扇在翟野背上。翟野隻能轉移目標,隨手抓了個人禍害。


    謝冥羽呐呐,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那我們現在……下去,能走掉嗎?”


    山下是騎士堡,沒了石紋棲還有江則。這會兒沒了江濜這個紐,江則會不會趁火打劫,來一出黃雀在後?


    “走不掉難道飛掉嗎。”翟野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他暖完了手,又去攥雪敷臉惹得剛剛給他暖手那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反正他總是絕處逢生,謝冥羽索性也不問了,留著精力防著路邊,生怕石紋棲還放了人,下山路上守著他們。


    紅發蠍子殿後,此時也解決的差不多了,一隊人跑著追上了隊伍。


    “隻有後麵有人。”紅毛蠍子跑到沙二邊上放慢速度,“周圍沒發現什麽大隊伍。”


    沙二皺了皺眉,沒說什麽。又往下走了五分多鍾,前方的路隱約連出了一條燈火長龍。沙二下意識摸上了腰間,卻被翟野摁住了手背。


    翟野立在了原地,好整以暇地等著領頭的燈走到他麵前。


    “先生。”江則吱嘎吱嘎地踩著雪,快步走到翟野麵前,恭敬地低頭俯身給翟野行了個吻手禮,“下麵的人已經清完了,我組了人上來清山,您直接去休息就好了。”


    翟野頷首,倍加感謝般對江則躬了躬身。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江則搶了先:“石紋棲和江濜的事我知道,是我管教無方,給先生裹亂了。”


    後邊的人這下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這一路再沒看到人。


    該說這爹什麽呢?太忠誠,還是鐵石心腸?


    “你的消息真靈通。”翟野笑盈盈的,“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碰巧知道了。”江則始終沒抬起頭,真像是一副愧疚的模樣,“先生先去休息吧,已經安排好人在山下候著了。”


    “不用了。”翟野擺擺手,拒絕了,“我有地方去。”


    “好。”江則應下了,但遲遲沒動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石紋棲沒死,趕緊去接還能活。”翟野從他旁邊路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江濜不在我手上,你消息靈通,應該知道他跟誰走了?”


    飄著雪的大冷天,江則額頭上都快要冒冷汗了:“我對先生一直……”


    “別撇了。”翟野打斷了他的話,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行了,辛苦你,弄完了就下山吧。”


    他挺清楚江則的,從江濜在icu裏開始就知道江則是個什麽樣的爹。江則肯定不會教唆江濜叛,畢竟他好不容易才把江濜塞進來。


    翟野垂眸看著地上散亂的鞋印,白雪被踩碎了,黑灰混成一片,看不清原本的顏色,也看不出是由誰踩出來的。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殘留的笑意裏染上幾分無奈。


    養大的小豹子頭一回自己出門狩獵,還是挺想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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