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薑滿裹著厚厚的狐裘從屋內走出。她打開門的一瞬間,臉上一陣涼意。


    同一時刻,院中忙碌的身影頓住,聶蘅的視線望過來,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出來吃飯。”薑滿回了他一個笑,壓低聲音朝著屋內鬧別扭的人說道。


    赫連赦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正巧被聶長遠看見。


    “哎。”聶長遠搖了搖頭,滿臉可惜的樣子。


    赫連赦一個挺身,眼神幽怨地瞪了一眼薑滿,都是她讓別人以為他腦子有問題。


    聶蘅淡淡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遠處突然傳來尖叫。他微微轉過頭,目光投向聲音的方向。


    聶長遠眉頭皺起,快言快語,“二哥,莫不是那些南疆人?”


    聽他這麽說,門口的薑滿和赫連赦皆是一愣。南疆人,他們對視一眼,都想到了絕情穀那邊。


    “他們過不來。”聶蘅冷靜地說,眸色暗了暗。


    薑滿掀起眼皮,咳了咳,她表情虛弱地問,“是什麽人?”


    聶蘅沒有回答,沉默看著她。聶長遠走上前一步,說道,“阿滿姑娘,這裏常年有許多偷渡的南疆人。不過這邊的山林裏很危險,經常有猛獸出沒,想偷渡離開南疆的人也都是抱了九死一生的決心。”


    他的話不禁勾起薑滿的興趣。


    南疆人這麽迫不及待地要走,是有什麽原因嗎?


    一旁的赫連赦插嘴道,“這裏是南疆邊境?”


    聶長遠點了點頭,說道,“翻過前麵那座山就是大楚了。”他指著院子前方,視線飄遠。


    薑滿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那座山說高也不高。翻過去,就是大楚。


    薑滿靜靜站在原地,目光放空,她被人扯了扯衣角才回過神來。


    她回過頭,赫連赦神色自若地拉著她的袖口,薄唇抿緊,漆黑的眸子裏含著幾分隱忍。


    聶蘅麵無表情地掃過他們,說道,“開飯吧。”


    他的身影一掠而過,仿佛一陣冷風。聶長遠跑到他前麵,大笑道,“今天吃的這麽好,二哥我們喝點小酒吧?”


    赫連赦垂眸,低著頭小聲道,“他們喝酒,是個機會。”


    薑滿蹙著眉看傻子一樣看他,“你在說什麽?沒聽見偷渡的人九死一生嗎?”


    “也許是他們編的,目的就是恐嚇我們呢?”赫連赦憤憤不平地說,雙眼微眯。


    薑滿短暫的詫異了一下,她望見廚房門內忙碌的兩個人,語氣沉了沉。


    “阿容,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我用小梅花數算過的。”


    赫連赦擰了擰眉,話到嘴邊又止住。他閉上了嘴。


    “別擔心。”薑滿安撫他,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誰知赫連赦鬧起脾氣,肩頭一聳,薑滿的手被抖落。


    廚房裏的肉香味快要把薑滿的魂給勾走了。仿佛許久沒有這樣大快朵頤過。


    他們四人圍坐在桌子旁,薑滿大口吃肉,時不時回答聶長遠一些旁敲側擊的問題。


    “阿滿姑娘,聽你們口音,像是大楚上京那邊的。”


    “我和二哥曾經去過上京……”


    “你們是逃難出來的嗎?”


    “他真是你弟弟啊?”


    筷子拍在桌麵,敲擊聲打斷了談話。


    聶長遠不悅地瞪了赫連赦一眼,又礙於聶蘅輕飄飄但帶著警告的眼神,憋在心裏的怒氣讓他麵容扭曲。


    薑滿一把抓起赫連赦,笑著道,“又鬧脾氣了?”她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實在是對不住,阿容小時候腦袋受了傷,他還是個孩子。”


    說完,她黯然神傷。赫連赦眉頭微沉,努了努嘴。


    “小事情,大人不記小人過。”聶長遠嘿嘿一笑,喝了一杯酒,笑的眉眼彎彎。


    “對了阿滿姑娘,上回我問過你弟弟,他說你……”


    “長遠。”


    聶長遠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聶蘅喝止。赫連赦揚了揚眉毛,似笑非笑地看向愣神的聶長遠。


    “二哥,我……”聶長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一轉眼就瞧見赫連赦勾起的嘴角。


    薑滿狐疑地盯著他們交錯的視線,不知其所以然。她聽聶長遠說了半天,似乎提到了亂世。


    她不解地問,“剛才說到了亂世,逃難是指……”


    聶蘅放下手裏的杯子,沉默片刻,接著他緩緩說道,“三個月前,亂了。”


    薑滿追問,“哪裏亂了?什麽地方亂了?”


    “大楚。”聶蘅的聲音微冷,回答的很幹脆。


    “大楚?不是還說南疆人要偷渡去大楚嗎?大楚怎麽會亂?”薑滿的語氣裏透出懷疑。


    大楚是什麽地方?就這麽說吧,周邊的國家亂成一鍋粥大楚也不會亂。


    聶長遠搶著答道,“大楚那是自取滅亡!原本老百姓們日子過的雖清貧可也能過得下去,自兩年前起,太子監國,民不聊生。他們不把百姓當人,好幾個地方造了反。”


    薑滿搖頭說,“區區百姓能掀起多大風浪?”


    “是啊,可年前北狄和金國突然發難,淩雲關告急,朝廷那些隻知道斂財的文官一個個嚇破了膽,讓太子與北狄還有金國議和,這使得大楚邊境丟了幾個城。”


    聶長遠越說越氣憤,拳頭握著青筋暴起,最後還猛拍了一下桌子。


    薑滿隻覺得桌腳差點斷裂,不自覺地往後挪了挪。


    她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聶蘅,看到他凝重的點了點頭,薑滿這才有些相信。


    “也是因為大楚亂了,南疆的人才想著渾水摸魚,畢竟大楚國力強盛物資富饒,這對於生活在這個蛇蟲窟的南疆人而言,就是人間天堂。”聶蘅不緊不慢地說道。


    “阿滿姑娘,原來你們不是逃難來的嗎?”聶長遠語氣裏帶著疑惑。


    薑滿咬了咬唇,不知道說什麽。


    聶蘅端坐在她對麵,鳳眸微挑,平靜的眼底沒有絲毫波瀾。可他身上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似乎是對薑滿他們起了疑。


    “我們不是逃難,是逃婚。”


    赫連赦先是目瞪口呆地轉過頭看向薑滿,她在說什麽?


    聶長遠收起所有的表情,麵色凝重。他偷偷瞄了一眼聶蘅,屏住呼吸。


    廚房內陷入冷寂,薑滿開口說道,“我和阿容相依為命,自小跟著經商的叔叔生活在上京。後來他要將我嫁給當地惡霸,我便帶著阿容逃出來了。”


    赫連赦低下眉,餘光中瞥見薑滿微紅的眼角。他的心不禁咯噔一下,不會是真的吧?


    果不其然,下一刻聶長遠的聲音便響起,“那阿滿姑娘,你現在沒有婚約了是嗎?”


    薑滿不解地抬起眼皮,微微挑眉道,“當然沒有,我悔婚了。”


    赫連赦臉色很不好,斜睨了眼不知情的薑滿。薑滿注意到他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麽了。


    “那阿滿姑娘,你考慮考慮我二哥吧!”


    房間又陷入一片死寂。


    赫連赦翻了個白眼。他有意無意地瞟過聶蘅的臉。


    薑滿這才明白赫連赦在緊張些什麽。她尷尬地笑了笑,轉過頭望向正喝酒的聶蘅。


    “聶大哥,別開玩笑了。”她道。


    聶蘅歪過頭,唇角微微勾起,盯了薑滿好一會兒,說道,“阿滿姑娘,長遠性子急你別介意。”


    他看著薑滿,就這麽盯了許久。


    赫連赦視線冷冷地掃過聶蘅,站起身擋在了薑滿身前。


    良久,聶蘅才道,“阿滿姑娘很像我的一個故人,也算是我的恩人。”


    對麵的人沒有說話。薑滿杏眼微垂,注視著自己被赫連赦拍著的手腕。


    赫連赦的掌心出了汗,他還在寬慰她。


    薑滿的唇瓣扯出一抹不經意的笑容。


    “你是在要挾我嗎?”她的聲音冷冷的。


    恩人,意思是不答應就成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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