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根處圍著一群人,為首的男子頭戴高帽,上衣披著狐狸皮半臂,下擺垂至膝蓋,腰間緊緊束著一根皮帶,一雙黑色半長靴幹淨整潔,顯得十分利落。蕭衍眉間戾氣橫生,單手叉腰,他下巴微抬,居高臨下地蔑視著躺在地上蜷縮掙紮的薛琮。


    “薛詩人,你是進宮太久了真以為自己攀龍附鳳了?我告訴你,我蕭衍見你一回打你一回。”他勾著唇角衝手下使了個眼色,森冷的眼神不帶一絲憐憫。


    蕭衍退了兩步,三五個打手一人一腳猛踹已經被踢的意識渙散的薛琮,他的喉嚨隻能偶爾發出幾個不成調的音節。


    “說話啊?你這張嘴不是很厲害嗎?嗯?”蕭衍懶懶地伸了個腰,眼裏滿是譏諷之色,他幽幽道,“你以為你們家是司馬便能與蕭家相提並論?”


    薛琮感覺渾身都很疼。他口幹舌燥,完全分不清南北。五髒六腑被踹的震蕩起來,他認為自己快要死了。他咬破了幹燥的唇角,但是血的鹹腥味絲毫不覺。


    這時,隔了一堵牆的距離,傳來了一陣呼喊聲:“薛公子,四皇子找,你在哪?”


    拳打腳踢的速度因此而停下,眾人一臉驚訝地看了一下蕭衍。


    按理來說,四皇子現下正在賽馬。蕭衍麵色變了變,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撤下。


    另一邊的馬場上,狄鏡房正和幾個大臣之子玩的起勁。他們今日比的是奴隸的性命。


    誰跑得了第一,就有權決定用何種刑具來處置他們。


    這裏的奴隸,大多是被安上了謀逆罪名的官員們府上的家丁。近年來,大都刑牢關押的犯人越來越多,時間久了竟漸漸發展成了二世祖們的消遣方式。


    這一點北狄皇帝並不反對。他似乎想以此警告那些朝臣,讓他們乖乖閉上嘴。


    牆的另一側沒有了聲音,所有人都怕惹上麻煩,蕭衍不太樂意地放過了薛琮。


    他爹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是對著朝廷上的百官。皇室的幾個皇子可都不是什麽好惹的,他很清楚。


    尤其是狄鏡煬。


    一切都歸於平靜,薛琮緊繃的身體終於鬆弛下來。他不敢大口呼吸,隻要動一下肺腑那處就扯動出無比鑽心的痛楚。


    他一身淡青色竹葉繡花寬袖大袍,麵容憔悴不堪地斜躺在地上。衣服上沾染了泥濘,他的皮膚很白,仿佛淤泥裏盛開的白蓮。


    薛琮的呼吸很微弱,胸口起伏不定。身上就像是被車輪碾過一樣火辣辣的疼,以至於他忘記了寒冷。他闔著眼,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不讓齒間溢出哭泣的低吟。


    “你看著不太好。”


    聽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薛琮緩慢睜眼。一雙粉紅色宮鞋出現在他模糊的視野裏。


    他嚅動了一下嘴角,這才發現方才已然被咬破的唇傷勢嚴重。天氣冷,凝血的唇撕裂開,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湧進口腔。


    “是……你。”薛琮吃力地眯起眼,看見了女人的輪廓。


    他想要掙紮起身,腹部的骨頭就像是斷裂了一樣,拉扯得他快要被痛死過去。


    月兒冷眼俯看著地上的人,詫異於她腦海間突然浮現出的一幕場景。


    她好久沒有看見過了。


    “你看到過一個啞巴宮女嗎?”月兒問。


    她回過頭,遠處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蕭衍似乎折返回來了。


    “看到了,她在和我說話。”薛琮竭力張開眼,虛弱疲憊地看向月兒。


    即使現在滿身血汙,薛琮的臉上仍然掛著一抹儒雅的笑。


    一陣輕風飄過,腳步聲靠近,待蕭衍回來時,牆邊早已空無一物。


    “有意思,竟敢耍我。”他冷著臉,望向了牆沿上懸掛的冰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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