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族長,今日北狄人險些暗害您,此事就這樣放過他們嗎?”


    黑沉的天幕上一輪圓月掛在牆上,司晏剛沐浴完,穿著素服走在最前麵,剛左拐到一道青石板小路,牆邊勾起燭燈,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他身後跟著八個隨從,左手邊的侍從手裏提著一盞琉璃燈。司家老宅年頭悠久,地麵的青苔踩在腳下時總會有些打滑。


    司晏漠不關心地看著前頭,冷冷開口:“朝廷那邊需要以此封住北狄人的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侍從低著頭一臉恭敬,他應了聲:“那屬下就不告知族長了。”


    “對了,幫我查個人。”司晏的腳步頓住,一時後麵的隨從皆不動如鬆,昏沉的小道上烏壓壓一片人影。


    “畢竟救了我司晏一命,謝恩之前把人的底細全部查清楚。”


    侍從垂眉應聲:“是。”


    書房裏,燕徵的畫被葉傾冉躡手躡腳地攤開,畫上是宅院裏的竹林,即便書房裏沒有顏料,黑白線條足以勾勒出清瘦傲挺的竹子風骨。


    葉傾冉輕歎:“年紀這麽小畫風這樣深沉。”


    她瞅了一眼四周,木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然而身後的書架空空如也。


    葉傾冉假裝看熱鬧的百姓去打聽過,光祿大夫燕樂雲年輕時是個文采斐然的才子,大兒子和二兒子又是今年欽點的狀元和探花,怎麽想小燕子也不可能是個草包。她決定去書店買書將書架放滿,這樣一來他在拙燕園不會無事可做。


    不過有一點讓她沒想到,大理寺的人查案以後查了燕家上下六十四口人,並沒有出錯。


    這就奇怪了。


    她倒是想問,無奈小燕子逃避著和她交流,除非是她帶飯回來他餓了,才會主動靠近葉傾冉。其餘時間,一句話也不說,葉傾冉真的很擔心他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而變成小啞巴。


    夜裏的風帶著一絲涼意,樹叢之中偶爾傳出細微的蟲鳴。葉傾冉吹滅書房的燈,黑暗中她的臉被憂愁給包裹。


    離開拙燕園,朱雀還在馬車前等候。隻見他撐著腦袋側臥在木板上,左手高高舉著一本話本,他看的入迷完全沒有聽到葉傾冉的腳步,嘴上還掛著姨母笑,大拇指快速一翻,又到了下一頁。


    “哎,你不是暗衛嗎?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葉傾冉敲了一下朱雀的腦門。


    朱雀這才緩緩抬起眼皮,一臉無辜道:“葉小姐,屬下不找事做打發時間不得無聊死啊?我在外頭等了一下午,要是沒這話本頭上都要長蘑菇了。”


    葉傾冉推了他一下,不經意間瞥見話本上的一句話:“公子,讓奴來服侍您。”


    “……”葉傾冉大驚,眼睛一眨不眨,她一把奪過朱雀手裏的書,眉頭不展,看了許久,她壓著嗓子問:“你在看什麽東西?”


    朱雀摸了一下鼻子,假裝咳嗽道:“最近上京最火的一款,兔兒爺文學。”


    “兔兒爺?”葉傾冉嘴角瘋狂抽動,“你還真是葷素不忌,什麽都看得進去?不過好像很有意思,這個歸我了。”


    葉傾冉把書往懷裏揣,朱雀臉色一變,身子陡然坐起,他道:“我拒絕!還我!你知不知道這個有多難買?地下書攤搶瘋了。”


    “讓我看看嘛,明天就還你。”葉傾冉往後退了兩步,臉上笑容燦爛,卻不想身子撞到一個結實的懷抱裏。


    朱雀立馬從車上跳下來,視線直勾勾盯著葉傾冉懷裏凸起的地方。


    “在玩什麽?”赫連赦將手搭在葉傾冉的右肩上,他俯下身子,在葉傾冉耳邊吹氣,語氣懶洋洋的。


    “沒什麽。剛好有事找你。”葉傾冉緊張的回過頭,手往懷裏又揣了兩下,“北狄使者死了。”


    “嗯,我知道。”


    赫連赦瞥了一眼朱雀,朱雀立馬會意,去拿凳子放在地上。


    赫連赦扶著葉傾冉往前走,他轉過頭,黑漆漆的眸子深沉的像是潭水,他抿了一下唇道:“天天往這裏跑,有這麽喜歡?”


    “喜歡啊,你要是願意被我坑個五進院我更喜歡。”葉傾冉挑了下眉,神色凝重起來道,“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北狄人似乎在籠絡上京的氏族。”


    赫連赦半張臉被陰影遮擋,另一側臉分明的輪廓流暢,他的下頜角緊緊繃成一條冷毅的線。他輕聲“嗯”了一下,長腿一抬邁上馬車,隨後用力抓起葉傾冉的手,把她一把拉進懷裏。


    “去羌樂坊再說。”


    自從赫連赦這個無恥之徒在葉傾冉麵前攤牌後,葉傾冉幾乎被他鉗製住了。


    比如在馬車裏,這個幽閉昏暗的空間,赫連赦雙手從後麵環住她的腰,葉傾冉側坐在他的大腿上。耳後是赫連赦灼熱的氣息,他的下巴硌的葉傾冉肩膀疼。


    鼻尖縈繞著赫連赦身上淡淡的檀香,葉傾冉雙臉微紅,身體緊繃著僵硬的不行。


    “這兩日我去了臨安寺。”赫連赦嗓音低啞,帶著些許倦意。


    溫熱的呼吸濕濕癢癢的打在葉傾冉耳朵上,她渾身顫抖了一下,想給自己找補:“和我說這個做什麽?我沒興趣知道。”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摸男人的腰?”赫連赦磁性的聲音突然變冷,手上動作加大,掐了一下她的腰。


    葉傾冉大腦飛速運轉,她難以置信地問:“你又派人監視我?跑馬場上也有你的人?”


    “怪不得你知道北狄使者的死,這事那些人為慎重起見還是得壓下去的。那你認為北狄人怎麽死的?”葉傾冉微微偏過頭,眼瞼像扇子一般垂落,纖長的睫毛拉長了陰影。


    赫連赦沉思片刻道:“不是巧合,是人為。”


    葉傾冉壓下心中的疑慮,讚同地點了點頭:“這事情有蹊蹺。苻榮似乎動過北狄使者的屍體。但我認為人不是他殺的。”


    “哦?你認為?”赫連赦高挑著眉,眼神斜著看她,語氣酸溜溜的,“你認為他是個好人?”


    “對,我覺得他人不錯。”葉傾冉歪著頭,視線落在馬車廂的角落,她正想再說些什麽,脖頸處一陣吃痛。


    赫連赦這個天殺的竟然咬她脖子?


    葉傾冉死命掙紮,想要脫離赫連赦的禁錮,邊往外爬邊吼:“你屬狗的嗎?有病是不是!”


    她脖頸上的肌膚幾近透明,白皙細膩的皮膚立馬留下了鮮紅的印子。


    察覺到懷裏的人在動,赫連赦漫不經心地拽了回去,他冷不丁問了一句:“想不想去驍騎營?”


    葉傾冉身體一怔,雙眼平靜地看著他,有些不確定地道:“什麽意思?光明正大的去?”


    “驍騎營不是軍事重地?是你想去吧。”葉傾冉狐疑的表情看著十分惹人憐愛,她的眸光流轉,微光照射下好像淚眼汪汪。


    赫連赦聲音放緩:“有大臣娶小妾的時候,請了驍騎營的副將喝酒。聽他說,驍騎營前日開始封鎖軍營,說是軍隊大型演練。”


    葉傾冉轉過頭和赫連赦麵對麵,兩人的鼻尖近到要碰在一起,她不著痕跡地偏了下頭,壓低聲音道:“可是發現異常?”


    赫連赦漆黑如墨的眼眸閃了閃,清冽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北狄使者來大楚是為了賠罪。他帶了幾千匹戰馬,兩日前剛運至上京。”


    戰馬,幾千匹?


    葉傾冉總覺得有些詭異,但是她的思緒一時半刻想不到這怪異的點在哪。


    “北狄使者來了這麽久這些戰馬才到?”她問。


    赫連赦鼻尖輕哼一聲。


    “那幾千匹馬在哪?”葉傾冉敏銳地捕捉到赫連赦眼底的擔憂,她陡然提高了聲音,“安置在驍騎營?”


    果不其然,赫連赦沒有否認。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何從沒有聽說?北狄使者在上京待了這麽久,是在等這批戰馬?”葉傾冉腦子裏一連串的問題,她微眯起眼,心中升起不太好的預感。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北狄是想用戰馬交換韓保保他們?”


    赫連赦的視線偏離,他淡淡地說:“你和我說過,驍騎營裏有金國天蛾。金國和北狄的使者的反常之舉或許等我們進驍騎營便能一探究竟了。”


    沉默的街道空蕩蕩的,內城的府邸點上了燈。馬蹄聲嘚嘚,寂靜的夜晚孤獨被無數倍放大。


    葉傾冉不喜歡羌樂坊,這裏比醉生夢死的酒樓還要紙醉金迷。朱雀駕著車停在羌樂坊最大的賭場,等到葉傾冉下了馬車,一股濃烈的煙酒味令她聞得難受。


    赫連赦在她身側,很自然地挽起她的手,他帶著葉傾冉走進金銀坊,神情散漫。


    葉傾冉想要掙開他的手,沒好氣地問:“三皇子理應去了江州,你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出現,真的沒關係嗎?”


    赫連赦聞言薄唇勾起淡淡的笑,低下頭看她,牆壁斑斕的色彩融合了胡風,燭火跳動,耀眼的光芒就像是星星般一閃一閃,他一笑,那些燈火黯然失色。


    “這裏是我的地盤。”他低低的笑聲從胸膛裏傳來,磁性的聲線聽的葉傾冉心癢癢。


    地麵鋪著手工羊毛地毯,紋樣複雜,顏色紛繁,以正紅色做基調,上麵多以石榴花為主。同一個大廳內擺著大大小小的賭桌,玩法也是多種多樣,搖骰、投壺、麻將、推牌九,甚至還有鬥蛐蛐和鬥雞。


    葉傾冉看著眼前一幕幕人聲鼎沸的畫麵,人頭攢動,不論男女老少,都在憤怒或者興奮的大喊大叫。


    “開啊!快開!”


    一桌搖骰的開盤,竟然是三個六豹子。一整張桌子上除了一個年輕男子,其他人皆垂頭喪氣。


    葉傾冉跟上赫連赦幾步,手肘碰他,冷漠地問:“你們是不是出老千?”


    赫連赦側過頭睨了一眼,視線挪向押了豹子贏得盆滿缽滿的男人,狹長的鳳眼勾了勾,笑道:“不出老千賭坊怎麽經營?你真當賭博是靠運氣的遊戲?”


    葉傾冉悶哼一聲,指責他:“不義之財,喪盡天良。”


    赫連赦一手攬過她的肩,衝她玩味一笑:“你還借著老虎殺人,要他們死無全屍呢。我們彼此彼此。”


    他怎麽知道?


    葉傾冉驚訝地張了張嘴,閉起眼回想那夜她做了什麽留下把柄。結果腦海裏浮現的是另一幅畫麵,漆黑的樹洞裏彼此滾燙的身體和喘息聲曆曆在目。


    她羞恥地垂下頭,握緊拳頭,內心深處無比崩潰。她感覺自己被赫連赦看光了。她的秘密赫連赦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自己卻怎麽也看不透這個人。


    她一臉羞憤的模樣著實可愛,赫連赦眼角含笑,牽起她的手往二樓走去。


    葉傾冉自然記得這裏,她上回還在這昏睡了三日。屋內的香味若有若無,腿剛踏進去她就哈欠連連,困得不行。


    “帶我來這做什麽?”葉傾冉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手肘撐在一邊抵著腦袋昏昏欲睡。


    赫連赦的身影並不在身邊,葉傾冉抬頭看過去,發現他正站在牆麵,似乎在觀察什麽。


    “賭坊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你想知道的或者你不想知道的,在這裏,見不得人的消息就是最寶貴的買賣。”


    聽他這麽一說,葉傾冉有點清醒了,她問:“你帶我來聽什麽消息?”


    “你不會要收我錢吧?我沒錢啊。”


    不知屋內的小窗口裏出現了什麽,赫連赦沉吟不語,光是看背影,葉傾冉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


    好奇心害死貓,葉傾冉起身走到他身邊,視線轉移到小窗口,一眼便看見了一個長相魁梧的人,看著不是普通人,或許是個練武之人。


    緊接著他周圍躊躇著一個模樣有特點的男人,葉傾冉先是一愣,後麵反應過來,這不是金國人嗎?


    金國人的麵貌在大楚人堆裏一眼便可以看出來。金國大多是荒漠戈壁,太陽光照射人臉,把他們的麵容曬成深沉的紅色。


    兩人在同一個賭桌下坐著,手裏推著牌九,身體朝著各自的方向側了側,口裏念念有詞。


    葉傾冉猜測他們正在交換消息。


    “你可別告訴我,那個金國人旁邊的是驍騎營的人?”她蹙起長眉,鬢角的發絲泛上銀光。


    赫連赦道:“你猜金國人和驍騎營的人在說什麽?”


    葉傾冉不怒反笑:“隔這麽老遠,你有順風耳吧,這怎麽能知道?”


    赫連赦轉過頭,淡淡抬眸看她:“聽是聽不見的,但我看得見。”


    行,會唇語是吧,了不起。


    葉傾冉覺得無語,靠在榻上給自己倒了杯茶,語氣疲憊:“所以他們在說什麽?”


    “戰馬太烈了,不好馴服。”


    葉傾冉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她喝了一口茶,困意襲來,語氣輕飄飄的:“你也就隻能看出來這點。北狄的馬野性難馴,得虧人家北狄騎兵驍勇善戰。驍騎營確實沒有碰過這好東西。”


    一大早被拉去跑馬場,坐了一個時辰馬車去郊外,又坐了半個多時辰來這裏。葉傾冉感覺自己風塵仆仆,太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傾冉已經分不清時間長短,赫連赦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你今天為什麽救司晏?”


    “……”葉傾冉被他溫熱的呼吸弄的脖子好癢,換了個姿勢繼續躺,有氣無力地答:“誰是司晏?”


    大約是即將進入夢境,葉傾冉意識渙散。不知為何,腦子一抽,浮現出司晏在人群裏眾星拱月般的被圍繞,那張臉上永遠帶著倦怠和傲慢,葉傾冉唇角不自覺上揚,傻笑起來:“那個氣質迷人的公子嗎?”


    屋內的氣息一時冰冷刺骨,葉傾冉闔上眼,竟然覺得如墜冰窖。她想睜開眼,奈何眼皮太重。黑暗中,葉傾冉似乎抱起一個溫暖的枕頭,調整了姿勢,壓在上麵舒服極了。


    有人用磁沉的聲線以誘惑的口吻詢問她:“那赫連赦呢?他怎樣?”


    葉傾冉為難起來,顰眉不語,她抱緊溫暖的枕頭,意識模糊不清,就像在做夢時說囈語一樣,一字一句認真地回答:“我不會和他分開的。”


    看著腿上昏昏沉沉的人呼吸平穩,赫連赦忍不住伸出手一點點描摹出她的側臉。他用修長的指節撫摸她的眉眼,忽明忽滅的燈光映襯出葉傾冉明豔動人的美貌。


    赫連赦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葉傾冉高挺的鼻子,她不舒服地哼吟起來,兩道好看的眉毛微蹙,麵露不悅。


    赫連赦眼神迷離地盯著她的側臉,呢喃道:“我也希望。”


    上京縣衙。


    柳拘桌麵上擺放著一疊檔案,他煩躁地捏了捏眉心,近一個月來案件毫無進展,每次他查到一些蛛絲馬跡,派人去追查以後那點細微的線索早就被有意無意地抹去。


    林宏業調查回來,給柳拘帶了一個消息。他一進門麵帶遺憾:“柳大人,上回落水死亡的男子有人認出來了,是在上京城裏做煙花買賣的商人。”


    柳拘雙眼鋒利的視線掃過林宏業,重複道:“做煙花買賣的商人。”


    林宏業被他這麽一盯,背後陰風陣陣,寒意徹骨。他屏息道:“屬下查了,就是一個本分的商人,外地人,孤身在上京,因此沒人來認領。”


    柳拘劍眉橫飛,臉色極差,他站起身時一個踉蹌,眼前一黑。數日的奔波勞碌讓他渾身疲憊,明日休沐他要好好休息。


    林宏業想上前扶他一把,卻被柳拘冷眼一瞧,嚇得立馬站直身子。他冷汗直冒,勸誡柳拘:“柳大人還是要注意身體,查案的事刑部和大理寺兜著,我們縣衙人手哪裏調動的過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柳拘目光冷淡,他似乎十分疲勞,眼皮都懶得眨動,漆黑冷硬的眸子沒有一絲溫度。


    “燕家的滅口案,太子十分重視,明日若是有線索,去我府上報告。”他兩手撐在桌頭,艱難地抬腿,由於坐在太師椅上太久,兩腿已經麻木。


    林宏業欲言又止,為了讓柳拘放心休息,他還是應了一聲“好”。


    等柳拘離開縣衙,林宏業取了牌子和老陳交班,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老陳拍了拍他的胳膊,歎氣道:“你咋了,怎麽跟著柳大人時間長了,也是這副正言厲色的麵孔?”


    林宏業搖頭,長歎一聲:“以前聽說上京縣衙是錢多事少的活計,他娘的我真想抽死說這話的人。”


    老陳走到小桌邊,拍了拍桌子,笑著道:“喝兩盅?”


    林宏業還是搖頭,興致缺缺。


    老陳恨鐵不成鋼:“哎喲,你這是何苦呢?柳大人他是柳尚書的侄兒,明明可以沾柳尚書的光平步青雲,撈個閑職當當,過兩年有了資曆再升升官。他現在沒日沒夜的就是想靠自己做出點成績,到時候在朝廷上可以不被人嚼舌頭說他是靠著柳尚書上位。可你呢?咱們都是上京城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這事辦成了,功勞是上頭的,咱們那點三瓜兩棗的工錢總不可能漲吧?就算辦不成,這和咱們有幾毛錢關係?別那麽累嘛,你這樣我還以為你想升捕頭呢。來,坐下坐下。”


    林宏業不情不願地挪了挪,凳子還沒坐熱,一下子站起身走了,他抬起手向後擺了擺,悶悶道:“沒心情,你晚上值夜別給喝睡過去。”


    縣衙門外,桔紅色大燈籠高高懸掛在門兩側,黑暗的街邊空無一人,遠處有一一個小攤,林宏業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往前靠近兩步,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守著攤麵。


    “來碗餛飩不,官爺?”老婦人熱情招待他,兩隻眼笑眯眯看著林宏業。


    林宏業掃過她身上的粗布和七八個各種布料的補丁,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一碗餛飩。


    老婦人開心地笑起來,手腳麻利地下了餛飩。她背對著林宏業,自顧自說個不停:“哎,自從上京出了那麽多起案子,這夜裏敢出來的人都不多了。哎,生意難做啊。官爺您要不要放蔥?哎,燕大人一家實在是太慘了,燕夫人是個菩薩心腸,怎麽會遭此橫禍呢?西郊那對聾啞夫妻就靠給燕府送柴火過活呢……他們也是可憐人,女兒被人拐了,兒子也走丟了。好了官爺,您慢用啊,有點燙。”


    上京城的天空厚重的雲層掩住月光,隻有風吹過的時候,月明透過一點點的雲縫灑落出一點點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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