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冉眉毛下壓,目光炯炯的望過去,赫連赦勾人的唇角向上扯了兩下。


    她咬牙切齒地比劃半天,恰好撞見赫連赦昂起的俊臉。一時忘記收斂,葉傾冉直愣愣地看了看他。


    怎麽說呢?赫連赦頭一次這樣笑。他不再端著一張冰山臉,英挺的眉眼舒展開潔亮的額頭,好像是第一次,不帶一絲隱藏的情緒,嘴角,唇畔,眼睛裏噙著毫無防備的笑意。隻不過一瞬間,點點金光襯的他的麵部線條流暢俊美,一雙幽深的鳳眼恢複不近人情的模樣。


    葉傾冉語氣不佳:“你笑什麽?”她微眯起眼,一對亮晶晶的眸子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顯得格外迷離。


    赫連赦斜著眼睨她一眼,口中發出悶笑,他揚起頭微微挑眉輕笑,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了過去。


    葉傾冉無奈的跟上去,她頗有追根刨底的意味,一邊抬眼看赫連赦削薄輕抿著卻壓不下去的唇,一邊追問道:“你笑什麽?我是怕你受傷啊,這很可笑嗎?還是說我臉上的妝花了?還是頭發亂了?”


    赫連赦突然停住腳步,他的表情倏地晦暗不明,狹長的雙眼垂下,濃密睫毛將他眼底的笑意遮擋起來,他緩了口氣,嘴角不住抽動,他的聲音冷清又幹脆:“不知羞。”


    不知羞?


    葉傾冉睜大眼,疑惑的眼神飄忽不定,她歪著腦袋有口難言,她怎麽了?


    她問個妝花了沒,頭發亂了沒很羞恥嗎?


    葉傾冉整個身子僵在原地,微微側頭,冷意的寒風攜著幾縷撩人的香粉味,不遠處迎來笑聲,一群姿容豔麗的少女簇擁著一名氣質矜貴的少年徐徐而來。


    那名少年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厭倦,美景和美人似乎在他看來都是稀鬆平常,直到他隨意的一掃,打眼瞅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他的眼眸亮了一下。


    葉傾冉自然看見他了。


    怎麽辦?隻是出來看燈會,這也能遇見奚玨。


    葉傾冉的腳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她臉上露出懊惱不已的表情,燦爛明媚的麵容正巧被一束柔和的光照亮。


    赫連赦凝眉看她一眼,隨即抬起沉沉的眼皮順著葉傾冉的視線穿過人群。


    芸芸眾生皆是青春年華,唯獨有一個身姿綽約的棗紅色身影,猶如眾星捧月,被眾多鶯鶯燕燕包圍。


    赫連赦的目光冷漠撼人,奚玨不悅的臉色微變,他抬手示意身旁所有人止步,自己一個人朝葉傾冉走來。


    濃濃夜色下,琉璃光彩奪目。奚玨的眉眼彎彎,他驕傲的神態好像孤傲的頭狼,路過之處,一眾路人紛紛駐足,尤其是紅了臉的豆蔻少女們,竊竊私語起來。


    奚玨目光凜然,好似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赫連赦,他微蹙雙眉,眼底透著極寒涼意。


    看到迎接他的男子眼神飄忽不定,奚玨冷笑一聲,眼前之人不過是個皮相絕佳的軟蛋罷了。上回那個念來生至少還敢直視自己,如今這位,看上去沒一點意思。


    奚玨斂眉笑道:“葉小姐,好巧。玨又與你見麵了。要說上京太小呢,還是我們兩個實在有緣?”


    葉傾冉察覺到側邊有人朝她投射來一道冷冷的視線。


    赫連赦輕挑眉,麵無表情。他悠哉悠哉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後停留在葉傾冉的側臉。


    奚玨靠近了幾步,整個身體隔開葉傾冉與赫連赦原本就空著的位置,他的聲線裏有些許驚喜,他說:“大楚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玨真的好像虛度了好多年。葉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玨還以為再無緣見你了。”


    葉傾冉的眉頭能夾住蒼蠅,她呲牙冷笑,奚玨這意思是他派人在葉府盯著自己了。不然怎麽知道這幾日她連門都沒出。


    見葉傾冉不吭聲,奚玨依舊滔滔不絕:“葉小姐,玨在今日也要放明燈,保證是今晚最奢華的,可要隨我去看看?”


    說完,奚玨的手掌擁向葉傾冉的另一側肩膀。


    一個強勁的力道把奚玨整個人掀開,在他沒來得及觸碰到葉傾冉之前。


    葉傾冉一臉狐疑,垂眸片刻又抬起眼盯了一會兒一旁的赫連赦。


    “你算哪根蔥?竟然碰我?”奚玨的語氣冰冷,帶著鄙夷和不屑,他的一雙狐狸眼狠狠瞪住一臉風淡雲起的赫連赦,好看的唇線抿成一條線。


    赫連赦一臉茫然,抬起眼皮,他長身如玉,個頭比奚玨高不少,遠遠看去,勢頭壓了奚玨。


    赫連赦麵上無辜,他的語氣天真爛漫,一字一句說:“你是哪根蔥,碰她?”


    葉傾冉震驚,她的杏眼裏滑過一抹詫異,死死盯著說話的人。


    赫連赦這是在裝傻賣乖嗎?


    他是這種人嗎?太不可思議了。


    果不其然奚玨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他微微搖頭,不解地問:“是個傻子?”


    葉傾冉回過頭,眉頭一挑,輕快地附和道:“是啊,這是我遠房表兄,小時候腦袋被門夾了,他性格執拗,奚公子可別見怪。”


    奚玨沉著臉打量了一番,赫連赦的眼神一再閃躲,好像做了錯事怕被抓住的小孩。他的臉色稍稍變好,嘴角又重新噙著笑:“誰會和傻子較勁。葉小姐,今日可否賞我個麵子?”


    葉傾冉橫跨兩步,她左手搭在赫連赦右臂,指尖捏了捏赫連赦緊致堅實的手肘,笑著看著赫連赦無辜且可憐的眼睛,說道:“今日我要同阿兄一起,奚公子快回去吧,你後頭的姑娘們盯的我身體快冒煙了。”


    她又握緊赫連赦的手腕,自手腕摸索至臂膀,葉傾冉麵帶微笑,用隻有她和赫連赦才能聽見的聲音問:“手臂這麽有力量,練過?”


    赫連赦耷拉著腦袋,眸色沉靜,他囁嚅著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可憐兮兮的目光短暫停留在葉傾冉探究的黑眸裏,很快又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


    奚玨旁觀著對麵兩人,他皺起眉,身後躁動起來,好像又來了一個公子哥模樣的人,葉傾冉掃過去,那人額間也戴著玉帶。奚玨冷了冷臉,轉身離開前向葉傾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見奚玨走了,葉傾冉冷哼道:“堂堂皇子竟然在外頭裝傻充愣,我還真是小瞧你了。”


    她迅速抽回手,眼神帶著幾分不清的意味,斜了眼赫連赦的身體。


    頭頂傳來沉沉的聲音:“隻不過裝個傻,能省不少事。他方才要攬住你,你不打算推開嗎?”


    赫連赦的眼睛漆黑如墨,他勾起唇角,衝著葉傾冉就是一個冷冷的笑。


    葉傾冉視線看向地麵,她沉默不語,過了半晌,她說:“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你的身手很快。”


    她冷著臉瞧了一眼赫連赦清冷孤傲的身形,他深邃的眉眼此時笑意正濃,帶著幾分危險氣息。


    葉傾冉抬手撞了他一下,神秘地問:“你練過武?”


    赫連赦勾著笑,側過身繞開她,語氣平常:“在皇宮,和那些太監學?”


    葉傾冉思索了一下,這確實不可能。


    “可是你的手臂,不像養尊處優的皇子。我以為……”


    赫連赦眼眸深幽,饒有興趣地問:“你以為什麽?”


    葉傾冉笑了一下,遲疑片刻,聲音柔柔的,她的手托起下巴,訕笑道:“我以為你這樣的金枝玉葉就和小念一樣。”


    赫連赦斂起笑意,眸子清冷,他問:“他哪樣?”


    葉傾冉嘿嘿一笑,抬頭看一眼黑夜的天空,猶豫再三聲音好像飄向遙遠的地方,她說:“弱不禁風,身如玉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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