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民身上,搜出一個鏽跡斑斑的水壺和幾塊餅幹,趙振海拿過餅幹看了看:“這是美鍋佬的壓縮餅幹,齊副隊長,我覺得,這家夥不是抗匪,很可能是國黨那邊的。”


    齊越招手叫來一名特務:“馬上通知寧隊長,這一帶可能藏有國黨武裝,讓他們留意。”


    特務飛跑著出了林子,騎上腳踏車去向大部隊報告。


    齊越看過帽兒山地形圖,知道這裏距離月亮泡很近,暗哨大概率是猛虎寨的人,但是沒辦法,這麽多眼睛注視下,必須如實匯報。


    呼吸產生了熱氣,楊豐的臉部上方,大約兩公分左右的麵積,並沒有霧凇形成的白霜。


    注意到這個細節,齊越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斷——裏麵有人!


    會是什麽人呢?


    猛虎寨的另一個暗哨?


    齊越對趙振海說:“你帶人到前麵看看,我歇一會。”


    趙振海帶隊向外圍搜索。


    楊豐躺在落葉裏,一動都不敢動,等了一會,聽著外麵沒動靜了,悄悄扒開落葉向外窺視,林子裏空無一人,他趕忙爬出來。


    躲在樹後的齊越,目送推著腳踏車匆忙遠去的楊豐,心裏不禁暗自吃驚,他來不及細想,在落葉堆來回走了幾遍,用腳將林子裏的車軲轆印,連同楊豐留下的痕跡抹去。


    “齊副隊長!”


    一名特務朝林子跑來。


    齊越迎上前:“什麽事”


    特務興奮的說:“齊副隊長,我們抓到一個活口!”


    “人在哪呢?”


    “在後麵!”


    “在哪抓到的?”


    “就在前麵山坳,那小子剛一露頭,就讓我們給摁那了……”


    說話間,大名陳北伐的陳哥被推搡著進了林子,看到地上三民的屍體,陳北伐就知道,自己遇到的十有八九是敵人派出來的斥候。


    ……


    一小時前。


    昨晚喝了酒的緣故,李文彪一覺睡到天亮,聽見屋外傳來嘈雜聲,從木板床上坐起身,側耳聽了一會,是派出去的暗哨回來換崗。


    李文彪穿鞋下地,披著大衣出了屋子,四處看了看,問剛回來的暗哨:“山下有異常嗎?”


    暗哨雙腳一並:“報告長官,一切正常,沒發現敵情!”


    李文彪皺著眉說:“告訴你們多少遍了,不許稱呼職務,不許稱呼長官,怎麽就記不住呢?”


    “大當家的,出事了!”


    夥夫老馮慌慌張張跑來。


    “出什麽事了?”


    “抓來那個人跑了!”


    “跑了?”


    關押楊豐的屋子,本就是堆放雜物的柴房,老馮準備生火做飯,去柴房拿幹草和劈柴,這才發現了蓋在茅草下麵的小伍子。


    李文彪來到柴房,讓人給小伍子解開繩子,小伍子急切的說:“大當家的,鴿子回來了!”


    李文彪二話不說,匆忙去了隔壁屋子,鴿子確實回來了,在籠子裏咕咕叫著,老羅滿臉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跟進來的小伍子說:“上半夜,我就聽見鴿子咕咕叫……”


    李文彪伸手進籠子,把鴿子抓出來,解下綁在鴿子腿上的情報,情報是細細的一卷紙,為了防水防潮,特意用蠟油密封。


    看完了情報,李文彪立刻吩咐:“快,把人都叫起來,準備轉移!小伍子,愣著幹啥,麻利點!”


    小伍子說:“老羅他……”


    “死了沒有?”


    “沒死,叫不醒……”


    “找兩個人,用擔架抬著!”


    李文彪轉身出了屋子。


    陳北伐聞聲趕來。


    那名暗哨追出來:“大當家的,三民還在山下呢,咋辦?”


    李文彪想了想:“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去把他叫回來。”


    暗哨答應著,轉身要走。


    李文彪叫住他:“換個人去,山上山下的,你都跑一個來回了……陳北伐,你去!記住,找到三民後,別回猛虎寨,先找地方躲起來。”


    很快,猛虎寨上上下下忙碌起來,上百人的武裝,也不是說轉移就能轉移,總得收拾一些隨身裝備,比如武器彈藥糧食之類。


    半小時後,全體整裝待發。


    李文彪身穿奉軍老式軍大衣,腰裏別著二十響的快慢機,手上拎著一支中正式步槍,大聲說:“剛剛收到消息,日偽軍分三路對帽兒山展開合圍,時間緊迫,我就不詳細說了,我們現在向北山撤退,如果途中遇到敵軍,不要戀戰,有多遠跑多遠,打散了也不要緊,就地潛伏,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我就說這麽多,出發!”


    李文彪看似輕鬆,心裏其實很緊張,因為他知道,信鴿早就回來了,上半夜轉移,時間很充沛,現在可就不好說了,從時間上推算,無論走哪條路,都有可能和敵人遭遇。


    山路崎嶇,行軍速度很慢,霧凇漸漸散去,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看上去倒是頗為壯觀,夥夫兵老馮背著鐵鍋,眉毛胡子掛滿白霜,看著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


    李文彪一邊走一邊搭著話:“老馮,你今年多大年齡?”


    “到這個月月底,四十五歲,嘿嘿,我九月十二的生日。”


    “你是東北軍出身,對吧?”


    李文彪和老馮閑聊,其實也是為了緩解眾人的緊張情緒。


    老馮歎了口氣:“東北軍26旅重槍連,我是夥夫班班長,那時候,我們東北軍兵強馬壯,飛機大炮要啥有啥,可惜了了,全都留給了小鬼子,唉,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沒轍!”


    李文彪說:“邢旅長是好樣的。”


    “是。我們邢旅長是好樣的,小鬼子派人勸降,讓邢旅長給罵回去了,當年就在濱江,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們跟小鬼子打了兩天兩夜,重槍連運氣好,用高射機槍幹下來一架飛機。可惜的是,我們沒增援,子彈越打越少,傷亡越來越大,後來就打散了,邢旅長也不知道去哪了……”


    提起往事,老馮感慨萬千。


    說話間,他目光一瞥,看見山坡探出一支槍管,槍口對著李文彪,李文彪的穿著打扮一看就是領頭的,敵軍的狙擊手早就選好了目標。


    “大當家的,小心!”


    老馮奮力推開李文彪。


    砰!


    槍聲響過。


    子彈擊穿鐵鍋,射倒了老馮。


    李文彪大喊:“有埋伏,趴下!”


    話音未落,子彈猶如雨點一樣射過來,猛虎寨不斷有人中彈倒地,這是沒辦法的事,沒能及時看到情報,注定了撤退是一場災難。


    李文彪抬手還了兩槍,趕忙爬過去查看老馮的傷勢:“老馮,你怎麽樣了?傷到哪了?”


    老馮嘴角溢出鮮血,輕微咳嗽著,子彈射中了要害部位,他的眼神已逐漸渙散,彌留之際,掙紮著說出最後一個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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