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的話,讓柳歲歲一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找來北鬥:“咱們走吧?雨大點沒關係。”


    北鬥頷首,一行人繼續出發,頂著狂風暴雨朝蘇城的方向而去。


    可還沒走出二裏地,雜亂馬蹄聲混合著狂風暴雨的聲音越來越近,北鬥吩咐天元:“帶娘子先走!”


    天元替代馬夫的位置,一躍坐在車轅上,揚起馬鞭‘駕’地一聲消失在暴風雨中。


    北鬥領著一群錦衣侍衛飛身迎了上去。


    他們手執繡春刀,身影如鬼魅,強悍而詭異。


    柳歲歲坐在馬車裏,春杳坐在她身旁,手裏緊緊握著匕首。


    明明已經嚇得小臉慘白,卻依舊勇敢地對柳歲歲道:“娘子莫怕,奴婢會保護您。”


    柳歲歲沒說話,她將銀針藏在袖子裏,渾身緊繃,耳邊有大風大雨、有馬蹄聲、也有冰刃相碰的廝殺聲。


    她以為自己很害怕。


    但意外卻相當冷靜。


    心裏想的卻是……沈工臣他怎麽樣了?


    他們並沒有跑多遠,馬車就被截停了。


    柳歲歲一顆心瞬間拎了起來。


    她悄悄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


    漆黑天幕,傾盆大雨下,她的馬車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住。


    黑壓壓的黑衣人,目測有上千人。


    柳歲歲心生絕望,一旁春杳更是差點哭出聲來:“怎麽……怎麽這麽多人?”


    “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


    柳歲歲沒說話,心裏愈發沉重。


    正要放下簾子,卻見天元從車轅上站起來。


    她看不清他從懷裏拿了什麽,卻聽見一道綿長哨聲傳來。


    那哨聲穿透力極強,一聲高過一聲……像在召喚什麽。


    就在她迷惑不解之際,二十幾個黑衣人從天而降,落在馬車四周,將柳歲歲的馬車緊緊護在中間。


    她看得瞠目結舌:“這些人哪來的?”


    春杳也呆住了:“娘子,奴婢瞧著像是天元召喚來的……”


    “莫非是大司馬的人?”


    柳歲歲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


    兩隊的人很快廝殺到了一起,天元飛身站在馬車車頂,他手握長劍,那張圓圓的小白臉此刻緊繃如弦,一貫笑嘻嘻的眼睛,泛著冰冷的殺意。


    不管是沈工臣的人還是大司馬陸仲的人,武功都是頂尖的。


    但再厲害,即便能以一抵百,對方有幾千人。


    很快便占了下風。


    天元不知何時已經加入了戰鬥。


    狂風暴雨不知何時也停了。


    耳邊除了刀劍相碰的聲音,還有廝殺怒吼,更有長劍刺入對方胸膛時破肉噴血的聲音……


    鼻端都是血腥味。


    越來越濃。


    北鬥不知何時回來了,他駕起馬車,想要衝出重圍,卻又再次被逼停。


    天元從一旁縱身飛來,嘶聲怒吼:“此刻距離蘇城不過百裏地,為何江楚天沒動靜?”


    “章平派了一萬人,江大人的人應該被半路攔截了。”


    天元長劍一橫,殺死一個撲上來的黑衣人,對方溫熱的血液噴在他臉上,他來不及擦,又進入廝殺中。


    黑夜下,每個人臉上、身上、手上都沾染著鮮血……猶如地獄廝殺的魔鬼。


    試圖將馬車衝出去的北鬥再次被一群黑衣人纏住。


    二十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北鬥一邊和她們廝殺一邊回頭衝馬車內喊:“娘子快走!”


    北鬥的話,讓柳歲歲醍醐灌頂。


    她一把拉住春杳從馬車裏鑽了出去,她的小馬蜜桃就在一旁。


    蜜桃見她出來,仿佛是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朝她打了個響嚏,柳歲歲上了馬,對春杳道:“快上來。”


    春杳回頭看了一眼那廝殺的人群,再看向柳歲歲時,眼眶通紅。


    一句話沒說,她抓起一旁馬鞭朝蜜桃使勁揮去。


    吃痛的蜜桃揚起前蹄,根本不等柳歲歲反應過來,直直地衝了出去。


    它極其聰明,沒走大路,竄進一旁樹林,帶著柳歲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春杳站在車轅上,看著自家娘子消失的方向,聽著她遠遠傳來的撕心肺裂的喊聲:“春杳……”


    春杳淚流滿麵。


    她自小被娘子撿到,這條命是她給的。


    現在危在旦夕,她能做的,隻有這個了。


    希望娘子好好的,平安回到京城!


    ……


    待江楚天帶人殺出重圍趕到時,這裏一片狼藉。


    屍體滿地,血流成河。


    有黑衣人,也有錦衣暗衛。


    他找了一圈,沒找到北鬥,便領著人直奔婺城而去。


    ……


    章平領著柳昭墉來到沈府大門口,卻見沈四爺身邊的那個叫七星的小廝已經等在門口。


    見他來,對方微微一笑:“章大人來了,裏麵請,我家主子恭候多時了。”


    一句‘恭候多時’讓章平心裏一抖。


    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官兵,勉強穩住心神,和柳昭墉一起進了沈府大門。


    沈工臣就坐在前院的亭子裏,他麵前桌上擺放著棋盤,棋盤上擺放著黑白棋子,他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章平領著人衝進來,那麽大的動靜,他仿佛沒聽見。


    一身暗紅色錦衣衛指揮使的飛魚服,頭戴四方飛魚帽,傳說中的青龍劍矗立在旁,即便是刀鞘未除,卻仿佛依舊能感受其隱隱鋒芒。


    章平看著坐在亭子裏的沈四爺……


    不!


    他不是沈四爺!


    即便他沒見過沈工臣,但那一身醒目而囂張的飛魚服和青龍劍,無不昭示著他真正的身份。


    章平隻覺得腿一軟,心頭狂跳,若非柳昭墉一把扶住他胳膊,他當真就給他跪下了。


    滿院子的人,卻無一人出聲。


    隻有亭子裏棋盤偶爾發出落子的清脆動靜。


    七星上前,恭聲道:“主子,章大人來了。”


    沈工臣看著眼前棋盤,手裏的白子卻遲遲未落。


    就在章平等人等得有些心焦之際,他終於出了聲。


    而話,卻是對站在章平身後的柳昭墉說的。


    “柳大人。”


    柳昭墉抬頭看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站了出來。


    “柳某見過沈大人。”


    “你來。”沈工臣頭也不抬地朝他勾了下手指,“聽聞你一向足智多謀,這白子我不知該如何下,希望你能幫我指點一二。”


    “是。”


    柳昭墉抬腳上了亭子。


    沈工臣這才抬頭,看向走上來的柳昭墉,想在對方身上找一絲關於柳歲歲的影子,卻發現,父女倆倒長得一點不像。


    他抬手,指著對麵的位置:“坐。”


    他將手中白子遞給他,柳昭墉伸手接過,仔細研究片刻,正要下。


    卻聽見對方之人緩緩與他道:“我聽聞章大人已派人追殺我夫人!”


    “.......”


    “此計謀可是柳大人所出?”


    柳昭墉沒說話。


    “三年前,柳大人假死脫身,留下其小女歲歲一人在柳家艱難度日,過去三年你對她死活不問;三年後,你卻出計對她圍截追殺。”


    正要落子的柳昭墉,聽到此話,猛地抬頭......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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