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親生氣,本來怕得不行的沈玉靈,見柳歲歲擋在自己跟前還替自己說好話,立馬一把將她推開,一點不領情:“別假惺惺的,誰稀罕你替我說好話了?!”


    她力道不小,柳歲歲被她一把推開,身子踉蹌不穩,若不是春杳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恐怕要摔著。


    這下,不止姑父沈工文大怒,


    就連剛還在勸說的姑母柳氏也生了氣。


    “靈兒你太過分了,你表姐一心要護著你,你卻如此嬌蠻不講理,都怪我平時太慣著你,才慣出你這般不知好歹的性子來!”


    沈工文更是氣得臉色鐵青。


    恰好他的貼身小廝貴和拿了藤條來。


    他一把奪過來就要往沈玉靈身上抽去。


    沈玉靈也是個倔脾氣,她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在眾人驚呼聲,眼瞅著鞭子就要落在她身上,柳歲歲不顧一切撲過來,一把將沈玉靈抱住了。


    藤條落在她後背,即便穿著棉衣,也疼得她白了小臉。


    沈工文愣住了。


    整個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就連一臉不服氣的沈玉靈也愣住了。


    她愣怔地看著將她緊緊護著的柳歲歲,眼底慢慢劃過一抹震驚。


    在沈玉靈心裏,她這個表姐虛假得很,最會做表麵功夫,對她們根本沒幾分真心。


    偏偏父親母親還有哥哥都喜歡她得緊。


    這讓沈玉靈愈發不喜歡柳歲歲。


    再加上,她總覺得柳歲歲的到來,分走了家人對她的寵愛。


    昨日在相國寺,她聽說後山有一處囚籠,籠子裏關著一條大蟒蛇。


    她就想嚇一嚇柳歲歲,出一口心中不滿。


    但沒想到,她走錯了道遇上了劫匪……


    其實當聽說柳歲歲被劫匪劫走,她也很後悔,後悔自己不該故意走得那麽快沒等她;特別是她一夜未歸生死不明的時候,她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想著她萬一有個好歹,她又該怎麽辦?


    昨晚半夜,丫鬟們都睡了,她自己一個人越想越害怕,偷偷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


    哭著哭著睡著了,今兒一天亦是心神不寧。


    傍晚時,聽說柳歲歲平安歸來,她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消沉的心情瞬間明朗起來。


    可當她一進紫薇園,看著依偎在母親身邊的柳歲歲,心頭那股子嫉妒又湧了上來。


    脫口而出的話引來父親的怒火。


    藤條抽過來的、母親將臉扭到一旁也不攔著的那一刻,沈玉靈難過極了。


    她覺得自己遭了所有人的厭棄。


    可明明柳歲歲沒來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父母寵愛,哥哥嗬護,家中上下都將她捧在手心……


    她絕望閉眼,等待藤條落下來的那一刻。


    下一刻,身子被人抱住,藤條落下來,她聽見一聲悶哼。


    忙睜眼,對上柳歲歲慘白的臉。


    一時之間,沈玉靈什麽情緒都沒了。


    直到柳氏過來,將挨了一藤條的柳歲歲攬了過去,急切地吩咐人叫大夫來。


    屋子裏一團亂。


    沈玉靈被擠到一旁,神色怔怔地看著緊蹙著秀眉虛弱地靠在母親懷裏的柳歲歲,想起昨日在相國寺給舅舅做法事時,她對著舅舅的長明燈長跪不起,雙眸通紅哭得渾身顫抖的樣子……


    母親曾經對她說:“歲歲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你舅舅去世三年,她那時才十一歲,卻被她那個娘狠心丟下不管,她在柳家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裏能熬到現在,是吃了太多苦,咱們要對她好點。”


    彼時的沈玉靈根本沒聽進去。


    她認定柳歲歲就是來跟她搶爹娘和哥哥的。


    但這一刻,她突然釋懷了。


    往後,她還是對她好一點吧,畢竟她怪可憐的。


    ……


    一番折騰。


    柳歲歲回到青梔閣,天兒早就黑了。


    她累極了。


    後背的傷雖經過處理,但依舊火辣辣的疼。


    但她還想沐浴。


    從昨天劫走到現在,一路奔波逃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幹淨的,她本就有潔癖,這會兒更是坐不住。


    於是吩咐春杳:“替我弄熱水來,我想沐浴。”


    春杳卻道:“大夫交待過,你傷口暫時不能沾水。”


    “不碰它就是。”


    她自己開始動手脫衣服,“我身上快臭了,不洗幹淨今晚要如何睡?”


    春杳從小服侍她,知道她的脾氣,於是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熱水被抬進來。


    柳歲歲脫了衣裙,避開傷口坐了進去。


    被熱水包圍的那一刻,她舒服得直歎息,一旁春杳卻看著她後背上的傷,心疼得落淚。


    “以前在蘇城雖說日子苦了些,可姑娘的身子卻是極嬌貴的,未曾想這才來京城不過才一個月,姑娘就被弄得渾身是傷。”


    臉上的傷未好,背上又添了一道。


    “姑娘一直要找個有錢的夫家,可您現在渾身是傷,若是留了疤痕,誰家郎君會喜歡您呢?”


    柳歲歲有些好笑。


    “放心吧,姑父都說了,他明日去太醫院替我弄些除疤的藥膏來,保證藥到疤痕去!”


    春杳嘟嘴:“奴婢都擔心死了,姑娘你怎地還笑?”


    “不笑難道哭不成?我這一路都累死了,這會兒隻想快點洗完睡個好覺。”


    見她滿臉疲憊。


    春杳沒再說話,將她洗淨擦幹,換上一身柔軟褻衣,頭發都來不及擦幹,柳歲歲已經鑽進被窩沉沉睡去。


    ……


    從宮裏出來,已是深夜。


    小廝七星跟在沈工臣身後,嘴巴一刻沒停過:“……聽說二爺發了好大脾氣,動了家法要狠狠教訓五娘子一頓,但那藤條最後也沒落在五娘子身上,倒落在了柳四娘子身上。”


    沈工臣安靜地聽著,腳步未停。


    七星繼續道:“聽說柳四娘子疼得暈過去了,二夫人叫了大夫,紫薇園好一陣折騰,將二爺氣得夠嗆,最後關了五娘子七日禁閉。”


    七星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半天,見自家主子一聲不吭。


    擔心主子又嫌自己聒噪。


    七星適時閉了嘴。


    沈工臣大步進了書房。


    七星替他脫了玄色大氅掛在一旁,隨後又泡了茶來。


    沈工臣淨了手接過茶盞,坐在了書桌前。


    他翻閱著公文,頭也不抬地開了口:“凰淵上次留的藥膏可還有剩?”


    “還剩一支。”


    “你送去青梔閣!”


    青梔閣?!


    好像是柳四娘子住處……


    七星一聽,立馬搖頭:“主子,藥膏就剩一支,用完了可沒了,凰先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沈工臣擰眉,嗓音驟冷。


    “讓你送就送,哪來這麽多廢話?”


    “……是!”


    七星找到藥膏出了門。


    他一邊走一邊覺得稀奇。


    他家主子一向冷淡,除了家中那幾個人之外,他一貫對任何人漠不關心。


    可今日卻對柳四娘子這般關心。


    要知道凰先生的藥膏可不是一般的藥膏。


    此藥膏乃神藥,不管什麽傷,哪怕再深的傷口,也能讓其在短時間內愈合。


    並且不留任何疤痕!


    而沈工臣想的卻是,他冤枉了柳歲歲,自然要給點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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