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瞬之間,就到了太後壽辰的前夕。


    此刻,徐舟野端坐在書桌前,正全神貫注、一心一意地核對著賬目。隻見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奮筆疾書,神情專注而嚴肅。


    在他身旁,清禾則輕手輕腳地為他磨墨、添茶,動作嫻熟且輕柔,生怕打擾到這位認真工作的主子。


    “殿下,您之前不是說不再理會這些事務了嗎?”清禾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輕聲問道:“這內務府的鑰匙一直掌握在太後和賢妃手中,奴婢和蘇明每次前去領取物品時,都要看她們的臉色行事,真是……”說到此處,清禾麵露難色,沒有繼續往下說,但那未說完的話語中的委屈卻是不言而喻。


    徐舟野自然明白她話裏未盡之意,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清禾說道:“其他事情或許可以置之不理,但這賬目之事卻不能不管。畢竟若是其中有任何差錯之處,便都來找我說事?況且這金冊寶印如今仍在我手,一旦出了什麽問題,我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說到這鳳印,徐舟野不禁嘴角上揚。


    想當時他不過是嚇唬了一番符綽仁。


    這老匹夫當真畏縮畏腳,多心多疑,成功被自個嚇退。


    後麵若是讓他知道這鳳印壓根不在太後手裏,定會氣個半死罷?


    清禾不禁長歎一聲,憂心忡忡地道:“殿下您瞧瞧,這些賬目簡直就是一團亂麻,明眼人都能看出全是些爛賬啊!想來定是太後她們故意為之,存心想要刁難殿下您呐!”


    徐舟野聞言卻不以為意,說道:“這賬目若是不混亂不堪,又怎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落入我的手中?”


    他端起茶杯,從容地輕抿一口香茗,然後緩緩放下杯子,目光堅定地看向清禾,繼續吩咐道:“你即刻動身,將金冊寶印送到慈寧宮去,並轉告太後,就說本宮對於後宮那些繁雜瑣碎之事實在是一知半解、毫無頭緒,自覺難以擔當重任,遂將此印懇請太後暫且替本宮代為掌管。待到本宮日後學有所成,能夠熟練處理這些事務之時,再來懇請太後將寶印重新賜予本宮。”


    清禾聽後頓時一臉茫然,滿臉疑惑地問道:“殿下,您這是何意?當真要拱手讓了這鳳印?”


    徐舟野輕輕搖了搖頭,安慰道:“莫要擔憂,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眼下先穩住局麵,後續再尋個合適的時機將寶印討要回來即可。”


    可不能讓符綽仁那老匹夫回過神來,抓到把柄趁機發難。


    這些時日,薑太後為了其他諸般事宜忙得暈頭轉向、焦頭爛額,恐怕早已將那個正因犯錯而遭停職的符綽仁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吧?


    否則以她那喜歡沒事找事的性子,怕是早就氣勢洶洶地前來向他興師問罪了。


    “殿下,麗嬪娘娘過來了,正在外殿候著。”


    蘇明上前通稟。


    徐舟野執筆的動作一頓,“她來做甚?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說是為殿下您裁了件衣裳,作為明日宴會的禮服,特來敬獻。”蘇明拱手回道。


    清禾皺眉,“黃鼠狼給雞拜年?”


    徐舟野將手中的毛筆輕輕擱下,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袖,若有所思地道,“你且安心去送了那鳳印,本宮和蘇明前去會會便是。”


    清禾領命,“是。”


    徐舟野頷首,隨即帶上蘇明移步外殿。


    邊走邊想著:這廝別又是像前世那般在衣服上大做文章,讓他起疹子毀容罷?


    前世麗嬪可是聽了那容玉安的餿主意,叫人悄悄在他的日常衣物上動了手腳。


    但這回沒有容玉安,亦沒指使他人暗中在他的衣物上使壞。


    倒是今兒個卻親自在壽宴前夕來送這禮服……


    是何居心?


    徐舟野有些琢磨不來。


    前世的麗嬪可沒有活到壽宴這一日。


    此番,倒有些看不透她意欲何為了。


    徐舟野心不在焉,腦海裏思緒萬千,不知不覺間已然來到了外殿。


    隻見那端坐在椅子上的麗嬪遠遠瞧見徐舟野的身影走來,趕忙揚起一抹明媚動人的笑容,迅速起身盈盈一禮,嬌聲說道:“嬪妾參見皇後,皇後萬福。”


    徐舟野神色冷淡地掃了她一眼,目光隨後又落在了她身後宮侍手中捧著的那件華麗禮服之上。


    接著,他步履從容地走到主位上落座,微微抬眸,語氣平靜地問道:“不知麗嬪今日特意前來,所為何事?”


    麗嬪聽聞此言,連忙乖巧地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臉上依舊掛著那絲討好的笑意。


    她輕輕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宮侍走上前來,然後柔聲回答道:“回殿下,明日便是太後的壽辰盛宴,屆時後宮諸位妃嬪皆身著盛裝前去朝賀,殿下自然也是不能例外的。所以嬪妾心想,便將年前太後賞賜給嬪妾的那一匹雲錦拿來裁製成衣,敬獻給殿下。”


    說罷,她朝著身旁的宮侍使了個眼色,那些宮侍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將那件禮服展開。


    麗嬪指著那禮服,眼中滿含期待地繼續說道:“這顏色、製式以及做工,簡直就是專門為殿下量身定製的一般,與殿下您可謂是相得益彰呐!隻因這麵料實在太過珍貴稀有,嬪妾自知氣質容貌難以與之相配,故而一直未曾使用,如此這般閑置著實在是暴殄天物,太過於可惜了些。還不如敬獻給殿下您,也好能在您身上充分展現出它應有的價值來。您快瞧瞧,這件衣裳可還符合您的心意?”


    徐舟野挑眉,饒有興致地將目光緩緩落在那件華麗的禮服之上。


    這件禮服的做工著實精湛無比,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恰到好處,無論是針線的細密程度,還是裝飾的精美點綴,無一不彰顯出製作者的高超技藝和用心良苦。


    乍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出任何瑕疵或不足之處。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件近乎完美的禮服,徐舟野心中也清楚,自己絕對不能輕易接受這份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好意。


    於是,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語氣平靜卻又堅定地說道:“麗嬪費心了,隻是本宮先前便已差人前去定製了一套衣裳,明日便能順利完工並送至宮中,如此恐怕要辜負麗嬪的這番美意了。”


    麗嬪聽聞此言,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惋惜之色,但她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繼續柔聲勸說起來:“那還真是不巧呢!不過無妨,殿下不妨將它收下,權當作備用也好啊。畢竟這宴會持續的時間頗長,其間難免會有一些個粗心大意的宮女手忙腳亂,一不小心碰壞或者弄髒了殿下您的衣裳。到那時,這也能作為臨時補救不是。”


    徐舟野斂眉。


    這麽趕著送的東西能是好東西?


    於是抬眸看著麗嬪,再次婉言拒絕道:“你的心意本宮心領了,隻是這雲錦乃是太後賜予你的,本宮怎好隨意收下?你便拿回去罷。”


    “這……”麗嬪麵現躊躇,稍作停頓,“也罷,那妾身便將其收回宮中放置,若殿下有所需,妾身必欣然奉上。”


    徐舟野見此,不禁心生疑慮。


    竟真給推卻了?


    莫非尚有何陰謀不成?


    正思忖間,麗嬪又突出聲:“殿下當真不願收下嗎?實在是嬪妾有愧,先前為他人所利用,致與殿下生隙,是嬪妾之過,今已釋然,特以此示好,隻盼殿下能恕嬪妾先前之過。”


    “……”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此人執意要將東西留下。


    徐舟野眸色微沉,“你能想通,本宮甚感欣慰,隻是這禮服……實難收下。”


    麗嬪見人執意推拒,亦不好再言,悻悻然起身告退,將禮服帶回。


    待人離去後,蘇明忍不住開口道:“這麗嬪娘娘話雖說得好聽,變臉卻如此之快,又恢複了往昔之態。殿下如此拒絕,就不懼她自此懷恨在心,設法對付您?”


    徐舟野淡然一笑,“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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