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


    縱橫交錯的走道宛如一張巨大的蛛網,冰冷而幽暗。


    牆壁兩側的油燈搖曳不定,仿佛是黑暗中的點點鬼火,勉強為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牢獄增添了些許光亮。


    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氣息濃烈到讓人作嘔,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四麵八方時不時傳來的陣陣哀嚎,猶如地獄惡鬼的哭嚎,在狹窄的走道間回蕩不休,令人膽寒心驚。


    最右側走道拐角的盡頭,一間昏暗無比的刑房映入眼簾。


    屋內燭光微弱,如豆般大小的火苗在風中顫抖,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一個被鐵索緊緊纏繞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此刻在昏黃的燭光照耀下,那張原本堅硬如鐵、毫不屈服的臉龐,此刻竟也露出了驚懼之色。


    他瞪大雙眼,驚恐地望著前方,身體微微顫抖著。


    隻見他身前站著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身著一襲深紫色錦袍,宛如黑夜中的鬼魅。


    他手中緊握著一把鉗子,緩緩地伸向身旁熊熊燃燒的火堆。


    隨著鉗子的移動,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從火堆中被夾了出來。


    那塊烙鐵散發著駭人的光和熾熱的溫度,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融化。


    架子上被綁著的男人看到這一幕,害怕得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此刻,他的穴位已被封住,全身無力,根本無法掙紮逃脫。


    商九唇角微勾,笑意不明,那雙毫無情緒波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嘴硬的硬漢。


    他慢慢地將烙鐵靠近男人的胸膛,越來越近……


    伴隨著男人絕望的嗚咽聲,胸膛上傳來一陣“滋滋”的炙烤聲音,緊接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彌漫開來。


    那被燙傷的地方冒出縷縷熱氣,與房間裏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不斷刺激著男人緊繃的神經。


    “說不說。”


    商九麵無表情,將手中的鉗子隨意扔到一邊,語氣無甚波瀾,似乎並不在乎對方給出什麽樣的回答。


    男人咬緊牙關,卻有氣無力,隻好憤憤地偏過頭以示抗議。


    “不說?”


    商九挑眉,替他回答了他的意思。


    隨即轉身從牆上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


    在手中耍了一圈花刀。


    “無所謂,我有的是時間陪你玩。”


    *


    映柳湖,避暑勝地。


    徐舟野獨自一人靜靜地倚靠在湖心亭內,手中拿著一碟飼料,時不時地往湖中灑下一些。


    湖水清澈得如同鏡子一般,能夠一眼看到水底的沙石和水草。


    那些色彩斑斕的錦鯉們歡快地遊弋著,一見到食物落下,便爭先恐後地浮出水麵,張開小嘴爭搶著美味。


    看著這些魚兒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的模樣,徐舟野的心情也不自覺地跟著愉悅起來,嘴角微微上揚。


    時間悄然流逝,不知過去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


    那聲音輕得就像羽毛飄落地麵,但還是引起了徐舟野的注意。


    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然而,當他看清來人後,原本臉上欣喜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毫無世俗欲望的神情。


    楚雲錚看著徐舟野驟變的臉色,自己的神情也跟著變得陰沉起來,冷哼一聲道:“怎麽,還以為來的會是皇兄?”


    徐舟野聽到這話,轉過身來,沒好氣地回應道:“王爺怎麽會在這裏?”


    “本王此次進京,自然是住在宮中。出現在這裏,有什麽好奇怪的?”楚雲錚一臉不滿,邊說著邊用力甩了一下衣袖,然後自顧自地在旁邊坐下。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太後即將迎來壽辰,他根本就不願意回到京城這個是非之地。


    徐舟野沒有說話,隻是沉默不語。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湖水中正在歡快遊動跳躍的魚兒,似乎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它們身上。


    一時間,整個湖心亭陷入了一種尷尬而又壓抑的寂靜之中,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過了很久很久,徐舟野終於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拂袖準備離去。


    楚雲錚見他要走,也沒想攔著。


    他本來也是想在這兒吹吹涼風。


    徐舟野麵無表情,正要越過他身邊時,一個沒看路,或許是因為心思全然不在腳下的道路。


    徐舟野一個不留神,右腳竟然絆到了一旁擺放的石椅。


    刹那間,他的身體失去平衡,一個踉蹌便直直地朝著楚雲錚撲來。


    楚雲錚隻覺眼前一花,緊接著一具溫熱的身軀便撞進了自己懷中。


    他整個人瞬間僵在了原地,雙手下意識地抬了起來,卻不知該扶還是該放。


    這般突如其來的狀況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


    就在這短短一瞬之間,不遠處的對岸,楚雲驍恰好經過,他原本隻是隨意一瞥,卻不想正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此時的徐舟野顯得頗為狼狽,但他並未察覺到湖心亭對岸那位突然佇立的帝王。


    他迅速站直身子,略帶窘迫地向著楚雲錚低聲道了句歉。


    緊接著,他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尷尬一般,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袖,很快便恢複了往日裏那副從容淡定的模樣。


    頭也不回地邁開腳步離開了此地,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而另一邊,目睹了整個過程的楚雲驍,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閃爍著愈發幽暗的光芒。


    *


    這一段小插曲並未影響徐舟野的心情。


    他一回到鳳鸞宮就直奔小廚房去。


    遣退了廚房裏的小廝夥計。


    準備獨自一展身手。


    隻見他寬袖束起,長發一綰垂在身後。


    利索地拿起菜刀將洗淨好的筒嵩切段。


    起鍋熱油,下蔥花炒香,下筒嵩炒軟。


    接著下入幹貝、豆腐和適量清水,翻炒均勻。


    大火煮開,轉小火燜煮三分之一刻,加入鹽和雞粉調味,炒勻。


    很快,新鮮的海鮮筒嵩小豆腐就出爐了。


    徐舟野滿意地看著這一碗麵相極好的豆腐湯,沾沾自喜。


    緊接著,他又興致高昂地炒了幾道家常。


    一通忙碌之後,徐舟野小心翼翼地將每一道菜肴放進食盒之中。


    合上蓋,解下那挽起的袖子,整理好衣著,便提著食盒,叫上清禾和蘇明,一同前往東宮。


    *


    東宮


    “殿下忍著點。”


    十安壓著嗓音,安撫道。


    “嘶……”


    楚鶴遠倒吸了一口涼氣。


    十安見狀,不禁停了動作。


    以往自己受傷的時候都是咬咬牙就過去了,顧不上疼痛。


    而眼前的這位,是身嬌肉貴的太子殿下。


    不僅嬌貴,還怕疼。


    一時間,十安手足無措起來。


    “孤沒事,你繼續。”楚鶴遠強忍著劇痛,緊咬著嘴唇,用堅定的眼神示意十安趕緊動手。


    “若實在太痛,殿下可以咬屬下的手。”十安將手臂伸到楚鶴遠麵前。


    楚鶴遠搖了搖頭,聲音略帶顫抖:“不用,你動作快一些便是。”


    見此情形,十安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後,一鼓作氣繼續為楚鶴遠上藥。


    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那猙獰的傷口,每一次塗抹都讓楚鶴遠忍不住發出低低的呻吟聲,但他始終沒有再叫出聲來。


    終於,經過一番艱難的操作,十安成功地為楚鶴遠上完了藥,並仔細地纏上了繃帶。


    半晌過後,這場驚心動魄的換藥過程總算是結束了。


    此時的楚鶴遠早已疼得滿頭大汗,汗水順著額頭滑落,浸濕了鬢角的發絲。


    他緊緊咬住的嘴唇也因為過度用力而變得紅腫不堪。


    十安心疼不已,連忙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輕柔地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然後轉身開始收拾地上散落的藥瓶和布條等雜物。


    “你……你後背的傷怎麽樣了?”楚鶴遠突然開口,打破了屋內短暫的寧靜。


    “多謝殿下掛念,還要多虧了殿下為屬下請的太醫,經過昨夜的診治和用藥,已不像昨晚那般疼痛難忍了。”十安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語調明快地回答道。


    盡管身上的傷痛尚未完全消除,但他不想讓楚鶴遠過於擔憂。


    聽到十安這樣說,楚鶴遠那顆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一些,他微微頷首,表示放心。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高呼:“殿下,皇後來了!”這突如其來的消息令楚鶴遠不由得一怔。


    片刻之後,楚鶴遠迅速回過神來,他先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略顯淩亂的衣衫,然後不慌不忙地伸手將其攏好。


    接著,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十安,十安心領神會,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楚鶴遠緩緩地下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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