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他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是男非女,稚童無疑。


    可他就是沒找到這個人啊。


    難不成他的弟子憑空消失了?


    不行,再算一卦,否則他今夜都別想睡了。


    龜甲丁裏哐當作響,跟空間裏洗碗的聲音混成一片。


    吃完宵夜,謝雲荊、謝雲瀾兩兄弟出去,換了崔六娘夫婦進來。


    今夜她們還要商量空間融合之事。


    謝銘待在空間裏,那就一直不能使空間融合,他們得想個辦法,空出十二個時辰來才行。


    昨夜人多眼雜,不便商討。


    今夜有空,務必得理出個頭緒來。


    床上,顧明舒摟著已經睡著的謝銘,眼神微微憂慮。


    謝雲霆坐在她們母子身邊,崔六娘懷抱謝瑜,跟其他人一起坐在床邊。


    “爹,娘,妹妹不是說了空間可以由她做主嗎?要不然,等到了邊境再融合?”顧明舒有些忐忑,率先開口道。


    她知道這樣說,對妹妹而言,有些自私。


    畢竟這是妹妹的空間,融合空間對她有利無害,可她真的不願意拿孩子冒險。


    如果銘兒再出了點什麽差錯,她不敢想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


    謝雲霆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別急,阿舒。


    聽爹娘怎麽說。”


    一定有辦法的。


    倘若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也會割舍自己保全大家。


    謝翀看了看孩子,神色端正,不偏不倚道,“老大媳婦,話雖如此。


    可你想過沒有,從一開始,空間的出現就代表了我們的處境。


    我跟你娘探討過好幾次。


    如果空間不能趁早融合,說不定之後會有什麽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銘兒很重要,其他家人也很重要,他想,應該有一個好辦法,能夠兼顧兩頭。


    況且他們也還沒到絕境不是。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沉默。


    是啊。


    從謝瑜的空間出現開始,所有的征兆就像是在提醒她們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一般。


    空間融合,肯定也有道理。


    萬一耽擱了融合,後麵出了事,他們應付不了,最後結果也會很慘痛。


    顧明舒抿唇,心情糟糕,撫摸了一下孩子稚嫩的臉頰。


    如果家裏人實在為難,可以放棄她跟銘兒,隻要她還活著,就絕不會讓銘兒離開她身邊的。


    崔六娘沉思,有一搭沒一搭的拍著謝瑜的小屁股,都快把她給拍來睡著了。


    謝瑜也在開動腦筋,可她對這個時代實在不怎麽了解,又還隻是一個孩子,別指望她能想出什麽好辦法。


    謝雲祁靠著床架子,眉心輕攏,視線一一掃過所有人,“爹娘,大哥大嫂。


    要不,我們找個靠得住的人,將銘兒托付給他,代為照顧一日?”


    都是一家人,他也不會藏著掖著的說。


    這是他目前能想出來的唯一法子。


    顧明舒張了張口,剛想反駁,又瞧見家中長輩焦慮的神色,愣是生生忍住了。


    她眼中淚花翻湧,雙手微微僵硬,直勾勾的盯著孩子臉龐,萬般不舍。


    崔六娘蹙眉,腦中思緒淩亂,歎口氣,“可……我們並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老家倒是有些信得過的人,但相隔千裏,現在送信來回也得一個多月,時間上來不及。”


    一個多月,他們都快到邊境了吧。


    這個法子雖好,但也有一定的風險。


    謝雲祁頷首,摸了下袖口,又繼續思索。


    謝翀神色肅穆的抱著胳膊,擰眉道,“那……要不然我們學謝家人,買個板車,讓銘兒藏進去?”


    如此一來,銘兒就能跟在他們身邊,也不會讓老大媳婦太擔心。


    顧明舒眉心輕挑,眼中陰雲散去些許。


    這個法子似乎可行。


    要不……


    崔六娘依舊否定,將原由緩緩道來,“不妥。


    天氣如此炎熱,要讓銘兒藏在車裏一天,容易中暑。


    況且路上人多眼雜,謝家人都盯著我們,要是被他們察覺一二,銘兒極其容易暴露。”


    到時候不僅解釋不清楚,還容易被他們發現身上的秘密。


    太冒險了。


    顧明舒氣餒,眉頭緊鎖。


    氣氛一時間有些低迷。


    柳縈縈半晌沒有說話。


    她對自己的聰明程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想不出什麽辦法,索性光聽著便是。


    但當她視線移到隔壁床幔上掛著的令牌時,不禁眼前一亮。


    “有了,咱們可以找沐氏鏢局幫忙。”


    柳縈縈猛地一拍大腿。


    瞧她這腦子。


    怎麽把煙煙給忘了。


    什麽?


    眾人沒有明白她的話,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柳縈縈趕緊站起來,去她們床上取下好友沐煙給的信物,對眾人微微一笑,“爹娘,我有辦法了。


    我們可以將銘兒托付給沐氏鏢局啊。”


    如此一來,便不用擔心銘兒安危和身份暴露的情況。


    “這……”崔六娘還是有些狐疑。


    托付給誰?鏢局?


    謝雲祁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替她補充道,“娘。


    縈縈的意思是,明日我們不是要經過城中嗎?


    城裏肯定有沐氏鏢局的分行,我們可以以押鏢的形式,讓沐氏鏢局護送銘兒一日。”


    前提是,找好借口。


    柳縈縈使勁點頭。


    對。


    就是這個意思。


    “能行嗎?縈縈。”顧明舒抿著嘴角,眼中還是泛著憂愁,手裏將孩子抱得更緊了。


    銘兒才五歲,什麽都不知道,萬一他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或者說錯話什麽的。


    謝翀和崔六娘對視一眼,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她們怎麽沒想到,還可以利用鏢局啊。


    柳縈縈捏著令牌,聲音幹脆的回答,“能行。


    大嫂,你相信我。


    沐氏鏢局的鏢師都是從前軍中退下來的將士,雖身上或多或少有些殘疾,但個個正直勇猛,功夫不弱,都是信譽極好的鏢師。”


    沐氏鏢局是由沐煙的外公創立,他老人家從前是軍中老將,後來見受傷的部屬因得不到好的營生,大多浪費了才幹,隻能在家種地,便牽頭成立了一家鏢局。


    如今沐氏鏢局在晉國可是最有信譽的鏢局,隻是鏢局明令禁止宣揚,但國中商客最信賴的鏢局,當數他們家。


    聽見柳縈縈這麽一說,謝翀倒是想起來了。


    他似乎還認識沐氏鏢局前當家的呢,從前回京述職時,見過幾麵。


    不過聽說老人家已經不在人世,由他的女兒繼承了鏢局,原來老二媳婦的好友就是這家鏢局的人。


    謝雲霆若有所思,轉身“看”向顧明舒,“阿舒,你覺得如何?”


    這個辦法應該是比較安全的了。


    他雖然不願意讓銘兒冒險,但將孩子交給沐氏鏢局,他也相對安心。


    顧明舒內心搖擺不定,抬頭望著柳縈縈,眸中水光閃爍,“縈縈。


    你等我想想吧。”


    柳縈縈點點頭,放輕聲音,“大嫂,你慢慢想吧。


    明日動身時再決定也來得及。”


    大嫂擔心也是正常的。


    反正她們要傍晚才抵達城裏,不急於一時。


    崔六娘她們也點頭,並沒有逼顧明舒現在決定。


    正好,她們也可以想想用什麽借口把銘兒托付給鏢局的人。


    總要找個好法子,既要掩蓋他們流放罪人的身份,又要讓銘兒安全度過這一日。


    “好了,好了。


    時間不早了,大家趕緊休息吧。


    明早我起來做早飯。”


    崔六娘交代完,就抱著謝瑜站起來,轉身朝她們的床鋪走去。


    謝雲霆安慰了顧明舒兩句,也和謝翀一起離開了空間。


    今夜情況特殊,家中男人都睡在外頭,除了謝雲祁。


    顧明舒呆坐著咬唇,胸口有些沉悶,緩了片刻後,慢慢將孩子放進被子裏。


    這時,謝銘突然睜開眼睛,扯住她袖子,聲音裏還帶著一絲奶氣,“娘,您不是總誇銘兒勇敢嗎?


    銘兒可以的。”


    他聽懂祖父和二叔的話了,不過離開爹娘一日而已,他能行的。


    他還以為是爹娘又不要他了。


    不是就行。


    顧明舒驚詫,沒找到他這會兒醒了,連忙撫摸著他腦袋,“銘兒……”


    她欲言又止,對上孩子澄澈明淨的彎眸,心中酸澀。


    孩子這麽小,剛回到她身邊沒多久,她說過不會和孩子分離的。


    可又怕影響到家裏人。


    夜裏。


    三更時分,夏風吹動榕樹,樹葉唰唰掉落,一地塵埃四起。


    白色粉末在空氣中飛舞,隻在一瞬間,院子裏的人便睡得更熟了。


    幾道身影摸黑爬起來,悄悄離開了院子,向後頭荒地而去。


    “祖父,您慢點。”謝雲逸扶著老侯爺,神色隱隱有些激動,疲累的眼睛在黑夜中甚至開始放光。


    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賭錯,祖父果真有後手。


    先前他出去埋謝雲章屍體時,一個紅衣女子突然出現,給了他一瓶粉末,讓他三更時分,帶著祖父過來。


    剛才他把院子裏其他人迷暈後,就趕緊出門來,生怕耽誤時辰。


    與他一起的,還有謝老四和謝雲啟、謝雲慶。


    本不想帶他們,可他們也知道了此事,無奈之下,隻能一起。


    謝老四殷勤的扶著老侯爺,眼中含笑,臉皮皺的跟菊花似的。


    原來剛才進店時出現的那女子,竟是自己人。


    沒想到啊,父親的勢力如此深厚,手底下還有這等美人兒。


    也不知道早點給他說,害他這一路上白遭罪了。


    謝老四、謝雲逸心思不一的遐想著,腳步都輕快了。


    反觀旁邊的謝雲慶、謝雲啟二人,則是握緊手裏燈籠,忐忑至極。


    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何事,但從自家堂兄的臉色來看,應該是好事兒吧。


    可他們心裏怎麽怪怪的呢。


    四人往前走著,身後一道影子鬼魅般跟上來,無一人察覺。


    等到了謝雲章埋屍處,謝雲逸環顧四周,學了兩聲貓叫,眉眼染上興奮之色。


    老侯爺眉間頓時染上警惕之色。


    雲逸說,有人找他,誰啊。


    荒郊野嶺,周圍隱約傳來某種大型野獸的叫囂,謝雲逸嚇得腿軟,又學了兩聲貓叫。


    人呢?


    他可是算著時辰出門的,路上也沒有耽擱啊。


    “雲逸……”老侯爺表情晦暗,剛想開口,就發現一道身影慢悠悠的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來。


    嬌滴滴、卻毫無一絲情緒起伏的聲音隨之飄蕩在空曠的環境中。


    “許久不見,謝候,你怎麽成這副模樣了?”


    紅衣女子把玩著一縷秀發,身姿妖嬈婀娜的走出來,目光掃過老侯爺歪斜的嘴角,眼底劃過一抹厭惡。


    “你是……”老侯爺顯然不認識她,目光很是不解。


    “朱雀堂堂主,魅娘。


    從前我們見過的,你怎麽忘了呢?”


    年輕女子聲音嗲得厲害,慢慢來到他們麵前,軟骨頭似的站著,肩頭內扣,低低一笑。


    這一笑,老侯爺下頜緊繃,謝老四卻跟失了魂兒似的,猥瑣的盯著她。


    “是你!”老侯爺沒想到她們還會出現在自己麵前,他又驚又喜,但驚遠勝喜。


    “你怎麽會在這兒!?”


    聽見她的聲音,老侯爺才聯想起進店時,她的身影就出現過,隻是那時他太累,便沒有在意,也沒看清楚是她。


    謝雲逸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


    但怎麽感覺這個女子跟祖父不太熟的感覺,還有,祖父像是在害怕她?


    “咱們都是老朋友了,找你敘敘舊而已。”女子嬌俏一笑,可烏紅的唇瓣和陰冷的眼神,讓人絲毫感受不到半點朋友間的關懷。


    “敘舊好。敘舊好啊。


    美人兒,你的名字真好聽。”謝老四咧嘴,一排大黃牙露出來,腦子已經徹底被女子的美貌占據。


    魅娘斜了他一眼,下一秒,飛起一腳就將他踹出十米遠。


    “爹!”


    “老四——”老侯爺驚呼。


    但見謝老四被踹飛倒地後,便沒了動靜。


    “吵死了!”魅娘嘖了一聲,在謝雲逸等人恐慌的目光中,扭動腰肢,轉頭看向老侯爺。


    老侯爺被她看的背脊一涼,後退兩步,硬著頭皮詢問,“不……不知天師可是有什麽吩咐?”


    按理說,她不應該出現在這兒才對。


    明明說好,事成與否,都不再幹涉。


    魅娘點頭,圍著他轉了一圈,笑容邪魅玩味,壓著嗓子道,“天師吩咐,讓我……”


    “取你身上氣運。”


    什麽?


    老侯爺大驚失色,眼神震顫,踉蹌著往後退。


    突然,一隻手從背後伸出來,抓住他頭顱,猛地一用力。


    “呃…”老侯爺渾身一僵,目光驚慌失措,用力回頭,卻瞥見一張煞白的臉。


    “啊……有鬼……有鬼……”謝雲逸被這突然出現的黑裙女子嚇得膽寒,一屁股坐在地上。


    謝雲慶、謝雲啟兩兄弟見勢不妙,轉頭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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