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溫馨的走廊全然不似記憶中尋常醫院的繁忙焦急,反倒有種落葉歸根的安定感。


    像是感應到任冬苒的困惑,任秋時適時開口為妹妹解釋:“冬苒,這是我們研究所附屬的醫治療養結合部……規模比較小,不過環境很好,也比較安靜。主要接待的是與研究相關的特殊病患以及研究人員的家屬,隻有一小部分名額對外開放。”


    任冬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抬起頭盯著他的下巴:“哦……這麽說,我能住在這都是借了哥哥的光嘍?”


    “也不能這麽說,”任秋時笑了笑,“因為你的治療也和我們的研究相關,所以住在這也是無可非議的事。”


    任冬苒沒再接話,睜大眼睛滴溜溜地四處打量。她以前最多也就隻到哥哥研究所的一樓接待處等他……從沒想過原來那棟樓背後竟別有一番洞天!


    乘著電梯到了一樓,窗外隱隱綽綽傳來的鳥鳴終於讓任冬苒有了幾分活著的實感。


    門背後不再會是一片空白,自己不再會穿牆而過,更不會有麵目可怖的鬼魂突然冒出來嚇自己一大跳……玻璃移門自動打開,滿目蔥鬱讓任冬苒忍不住深嗅一口。鼻腔迎來草木蒸騰的氣息,混雜著天邊夕陽餘暉傳來的溫暖,讓任冬苒幾乎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任秋時推著她一路走到了人工湖邊,墨綠的湖水中央立著幾個孜孜不倦的噴泉,時不時有金紅的遊魚搖曳而過。他將妹妹推到長椅邊踩下刹車,然後自己在長椅上落座,一隻手搭上她輪椅的扶手。


    兄妹倆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刻的安寧。


    任冬苒不自覺捏了捏小熊玩偶毛絨絨的腳丫,後知後覺地為自己毯子下掩蓋的斷腿感到了幾分悲傷。


    她如果也是一條小魚該多好?魚沒有腿也依舊能夠自在徜徉,她沒了腿……便隻能屁股黏在輪椅上了。


    用力順了順小熊的毛,想到自己睜眼時哥哥的喜極而泣,任冬苒晃晃腦袋,悄悄給自己打氣:不行!她不能這麽悲觀!就算沒了一條腿……她不是還有一條的呢嘛!應該還是有機會練練怎麽使拐杖的……以後要是用得熟練了說不定還能當成隨身攜帶的武器!而且現在科技那麽發達,說不定還能安裝義肢……對了!


    任冬苒眼睛一亮,偏頭看向哥哥:“對了哥哥,你之前……是不是說了什麽什麽義肢……什麽什麽的?”


    任秋時搭上她的手,試圖通過掌心的溫度稍稍撫慰妹妹的傷痛:“對……這是我本科時候的研究方向,進了研究所之後被運用到製作仿生義肢上了。”


    “喔……”


    “過去的義肢想要靈活使用基本都是靠預測肌肉走向,然後我們把腦神經捕捉也加了進來,基本可以做到類似於人體了。在外觀上也優化了以往機械重量負擔的不足,模仿了皮膚組織的紋路,將義肢打造得更加輕盈,”任秋時不想讓妹妹覺得枯燥,便沒有再繞圈子切入了重點,“我早就根據你的體型姿態設計製作好了仿生義肢,正準備明天帶你去試用一下呢。”


    “哇……這麽厲害啊……”難得聽到哥哥對自己的實驗研究做出如此詳細的闡釋,這副模樣對任冬苒來說倒有幾分新奇。手背上傳來的熱意似乎連帶著初春的溫度都提升了幾分,讓她忍不住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在夢裏和自己接吻的到底是麵前的這個哥哥、還是她愛而不得虛構出來的幻象?不是說看到了她的夢境內容嗎?為什麽哥哥還能這麽不動如山?難道他就真的一點也沒有那種心思?就連看到妹妹對自己產生妄想也隻是覺得可笑而已?


    任秋時不明白妹妹怎麽突然不說話,生怕她又陷入先前夢中過分苦澀的回憶。便連忙伸長手臂從輪椅背後抽出零食和保溫杯塞到她手中:“餓不餓?想喝水嗎?吃點零食吧,冬苒。對了,明天下午我有個朋友要來調整他的義肢,你們情況有點類似,正好你也可以和他交流一下。”


    莫名其妙收到哥哥的投喂,任冬苒心底那點小小的不滿便也暫時退卻。兄妹倆在湖邊待到華燈初上,任秋時便推著妹妹回到了病房。


    眼看著哥哥一副想要讓她上床休息的架勢,任冬苒卻有些話難以啟齒。


    終於,在任秋時想要將她抱回病床上時,任冬苒抬手阻止了哥哥的動作,從牙縫裏支支吾吾地擠出幾個字:“哥、哥哥……我、我想上廁所……”


    任秋時一愣,身體也下意識頓住。他怎麽就忘了……既然妹妹醒了,排尿排便自然也都重新擁有了自主意識。


    任冬苒低著頭臉頰漲紅,身體僵硬著被哥哥抱進了洗手間。


    她單腿立在地上,一隻手搭著麵前哥哥的肩膀,另一隻手則用力扯著褲腰往下蹭。


    任冬苒在這扭扭捏捏,任秋時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他目視前方,兩隻手紳士地虛摟在妹妹腰際,以防萬一她失去平衡能夠及時扶住。


    可他的內心卻全然不似麵上般平靜。


    假如他們真的止於兄妹之情……手足互助倒也不失為一樁兄友妹恭的美談。可他深知自己才不是什麽柳下惠,卻又不想增加妹妹的尷尬,便隻能強行假裝坦蕩。


    褲子終於褪到膝窩,任冬苒簡直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馬桶上,臀部傳來支撐的感覺從未如此讓她心安。


    可待到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任冬苒隻覺得自己又再度被害臊席卷全身——不是,哥哥他、他怎麽不走啊!


    任秋時的默不作聲讓她更心虛了幾分,慌無擇路地想要找點什麽話題來填補這空蕩蕩的衛生間:“對、對了哥哥,之前我昏迷的時候……上廁所都是怎麽解決的啊?”


    該死!她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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