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裝不經意地看向窗外,眼神卻止不住地慌亂遊移,隨後又像受驚的小鹿般,迅速地左右打量其他包廂裏的人。見無人留意自己,她身形一閃,如敏捷的狸貓般,抱著個小孩鑽進了包廂。


    母親和我坐在包廂裏,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隻是愣愣地看著她。她神色慌張,嘴唇顫抖著說道:“公安同誌,救救我啊!我那沒人性的丈夫要把我的孩子賣給人販子。我拚死不同意,他就對我拳打腳踢啊。”說完,她急切地擼起袖子,那白皙的手臂上,赫然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淤青,一塊接著一塊,仿佛在訴說著她遭受的痛苦。


    母親皺起眉頭,眼中滿是不忍和憤怒,低聲說道:“自己的親生骨肉,他怎麽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啊?”婦人聽到這話,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一顆顆淚珠砸在地上。母親趕忙掏出手絹遞給她,可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隻是失魂落魄地搖搖頭,然後用衣袖胡亂地擦了擦滿臉的眼淚和鼻涕,抽噎著繼續說道:“公安同誌,他……他真的是個畜生啊!你們能不能管管他?但……但也別抓他行嗎?”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感,有恐懼,有無奈,還有一絲對丈夫僅存的眷戀。


    正說著,就聽到車廂的另一頭傳來一個沙啞且粗暴的嗓音,那聲音如同破鑼一般在空氣中炸開:“燕子,燕子你在哪兒呢?你個死婆娘跑哪兒去了?再不出來,老子抓到你,看我不打死你。”那聲音越來越近,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重錘,敲在人的心坎上。


    母親皺著眉,表情嚴肅地對婦人說道:“這位女同誌,我不是你們本地的公安,但你要知道,你丈夫的這種行為已經是在犯罪了,他犯的是販賣人口罪,這種罪是很嚴重的,按照法律,要被判五年左右的刑期。”婦人聽了,滿臉驚恐,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啊?什麽?賣自己生的孩子也要被判刑啊?”母親堅定地點點頭:“當然要被判刑,這是法律,任何人都不能觸犯。”婦人愣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咬咬牙說道:“那……那我……我去勸勸他吧!”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滿臉怒容地從車廂門前走過,那氣勢仿佛要把周圍的空氣都點燃。婦人嚇得一縮頭,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但還是被那壯漢發現了。他猛地返身回來,如惡狼撲食一般,一隻大手狠狠地抓住婦人的頭發,嘴裏大罵道:“你個死婆娘,老子就上個廁所,你他媽的就到處亂跑,要是嚇到我兒子,老子不捶死你。”說完,他的大手像蒲扇一樣,朝著婦人的臉狠狠地扇了幾個耳光,那清脆的巴掌聲在包廂裏格外刺耳。婦人一隻手緊緊抱住懷裏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像是抱住自己的命根子一般,另一隻手拚命地掙紮,試圖擺脫壯漢的毆打。


    母親見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推了壯漢一把,將婦人拉開。眼中燃燒著怒火,怒吼道:“行了。你想幹什麽?”那壯漢這才注意到母親一身威嚴的公安製服,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氣勢全無,磕磕巴巴地說道:“我……我管教……我媳婦,公安同誌,這你總管不了吧?”可他嘴上雖這麽說,手上卻沒停,又狠狠地甩了婦人一耳光。


    我本來就因為鄭建軍被殺的事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心中像是有一團怒火在燃燒。見他如此囂張地毆打婦女兒童,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起一腳,將他踹出了包廂,大罵道:“你他媽的狗一樣的東西,賣自己孩子,打為自己生孩子的老婆,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還在我包廂裏大吵大鬧,打擾我休息,給我滾蛋。你個垃圾,簡直就是社會的敗類。”壯漢被我踹出車廂,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我還想上前補幾腳。


    那婦人像是突然被觸碰到了逆鱗,竟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張開雙臂攔在壯漢身前,如一隻護崽的母狼般朝我怒吼道:“你憑什麽打我丈夫?你又是誰啊?我們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管了?”她的眼神中滿是驚恐,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卻絲毫不影響她此刻的氣勢。


    我一下子愣住了,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滿心的正義感在這一瞬間被衝擊得七零八落。我從未見過如此場景,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呆呆地看著她。


    這時,妙香從中鋪輕盈地跳了下來,兩條烏黑油亮的辮子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的,宛如靈動的精靈。隻見她小臉漲得通紅,即使帶著口罩,也能看出她的額頭一片粉紅,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說道:“你這婦人好生沒有道理!剛剛是你自己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哭得那叫一個淒慘,說你丈夫要把自己的孩子賣給人販子,還說他動手打你。我們這是好心幫你,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可倒好,居然反過來咬我們一口,真是不知好歹!”


    那婦女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你別在這裏胡說八道啊!”一邊說著,她一邊使出渾身的力氣,吃力地扶起被我踹得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的壯漢。那壯漢身形笨重,在婦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嘴裏還不停地罵罵咧咧。


    那婦人扶著丈夫轉身準備離開,在轉身的瞬間,她用滿是怪異的眼神看向我和母親,那眼神中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有驚懼,有害怕,更多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意味。隨後,她扶著丈夫朝著車廂尾部緩緩走去,每一步都顯得那麽沉重。


    千機雪也從鋪上跳了下來,她輕輕地拉了拉妙香,悄聲說道:“妹妹,別說了。你沒看到她的眼神裏盡是乞求嗎?她剛才朝天哥哥吼,隻是做給她男人看的呀,她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對夫妻的背影,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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